这一别就是一年,转眼已到雍正二年的九月份。
这期间阿玛过得风生水起,他的几次上书都得到了雍正的大力赞许,尤其肯定阿玛在改土归流问题上的一针见血。
雍正暗示阿玛不久他就会重用他。于是这一整年阿玛都过得信心满满,充满希望。
我倒是过得平淡、写字、绘画。
最大的惊喜不过就是接到弘轩的来信。
成德仍然不敢给我写信,他的一切消息,我都得从弘轩处得知。
从弘轩的字里行间,我知道了他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如今他一家子做什么都是错,做事勤快积极是错,消极怠工也是错;上书提建议是错,三缄其口也是错;交朋结友是错,闭门谢客也是错。
总之八爷党处世艰难,备受打击与折磨,而这折磨还是慢慢地、循序渐进的、全方位包围地,让你挣不脱躲不掉,让你透不过气来却无处可逃。
据闻成德的意志越来越消沉,他极度厌倦了如此提心吊胆、苟延残喘的生活,他在急切地盼望那最终的裁决尽快来到。
我、弘轩、甚至阿玛又何尝不是如此。
转眼我二十三岁生日将至,我期待弘轩会再次赶来,于是每天都盼望着。
可是我没盼来弘轩,却等来了成德的消息。
这天,我照例在练字,翠竹急急赶来传话,说阿玛要我快去堂屋。
我心想一定有大事发生,忙丢了笔赶去,一路上心砰砰直跳。
一进客厅,只见一位风尘仆仆的陌生小厮垂手站在正中。
见了我,那小厮请安道:“弘轩贝勒爷身边奴才李福,见过二小姐。贝勒爷要奴才赶来送信,说一定要当着鄂大人的面亲手交给二小姐。”
我忙接过,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到:“康熙四十七年事发,上大怒,发揆叙及阿灵阿罪状,追夺揆叙官,削谥。墓碑改镌‘不忠不孝阴险柔佞揆叙之墓。’那拉一族被抄,仅留祖田祖屋。成德被逐出揆叙一脉,过继至那拉氏旁系,又被贬至云南任通政使。明珠妻罗氏于抄家时殁,上体恤,准成德办理完丧事,一个月后上任,不得有误。成德盼尔来京一叙。望慎重考虑。”
我看着看着,手渐渐发抖。雍正果然是寡恩薄义,这终极报复生生是要把人逼至绝路,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阿玛额娘等不急,忙接过细读。阅毕,两人面面相觑,皱着眉陷入沉默。
良久,阿玛叹道:“皇上如今应该消气了。唉,明珠一脉经此一难,大概也难中兴了。可怜成德成了牺牲品,这抄家被贬,从正三品降至从七品,这打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不过总算尘埃落定,总好过等铡刀落下的煎熬。”
额娘道:“揆叙本就子息单薄,亲生的仅成德一个,如今被逐出家门,这岂不是要揆叙断子绝孙?”
我冷笑道:“逐不逐的,不过就是族谱上的一个名字。难道他还能从成德身上剜去揆叙的基因。”
醒悟基因这词他们不懂,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过继给别人不过是个形势,在成德心里他照样永远是揆叙的儿子。”
李福突然说道:“贝勒爷说了,如果二小姐要上京,就请跟奴才同去。要快做决定,不然来不及。”
我忙征求阿玛额娘的意见,额娘不放心,阿玛却沉吟不语。
半晌,他说道:“那你就收拾了马上上京吧!让鄂宁一同回去。此一去不要再下来了,反正今年过年我们也打算回去,一来为了述职,二来也打算把鄂宁的婚事办了。”
我忙答应,马上回房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就动身。鄂宁得知消息也忙准备着。
当晚决定坐专船走水路,一路少靠岸休息,估计十来天即可赶到。阿玛一再嘱咐我见机行事,万不可鲁莽。
我宽慰他道:“阿玛,女儿深知人斗不过天的道理。请您放心,女儿再不懂事,也不会义气行事。”阿玛这才稍稍安心。
一路不停,终于在预计的时间赶到京城,算算成德两天后就得启程,还来得及见上一面。
弘轩第一时间赶来看我。
我要求即刻去见成德,弘轩道:“你不用那么心急,等我安排好,明天去见也来得及。”
我心情沉重,也没心思收拾行李,只有翠竹里里外外地忙着。
哥哥嫂嫂们进来打了招呼,闲谈了一会儿别后光景,便各自忙碌去了,剩下弘轩默默陪着我发呆。
等到翠竹出去了,弘轩突然道:“敏敏,我还是那句话,如今的我比成德更有能力给你幸福。我请求你明天向成德提出退婚。敏敏,你们这样耗着终究也不是个事。”
我摇摇头,茫然道:“弘哥哥,曾经我们有很多机会在一起。可惜你不愿主动,如今成德落到这步田地,难道你当真希望我雪上加霜?”
弘轩低了头,失落道:“敏敏,我很后悔,以前我把某些条件看得太重,而你偏偏最不在乎这些。我也知道成德越是如今这样的光景,你越不会离他而去。我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于是两人又陷入沉默。半晌,弘轩不死心道:“敏敏,如果明天成德向你提出分手,你可会答应?”
我苦笑道:“弘哥哥,你为什么总不了解人?成德根本不会提出分手,他只会恳求我等他。他自己的结局,在你皇阿玛登基之时他应该早已预知,要退婚,他早退了,不会等到此时。”
弘轩闻言泄了气,一脸的落寞。
怔了半天,他无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