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基却没有消停,冷若冰霜地对雪雩说:“再这样,我让雪人收拾你。”
转眼又落下深蓝天幕。
酒栈外面,工作人员收拾好王子和公主订婚巡游踏过的长足千丈的红毯放进车里。而酒栈里面,戏拍得真假难辨。
酒栈里,逐氏王朝的王子逐域正接受众人恭贺。逐域到死那一刻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蓝柏玡衣的样子,他在《逐与蓝》里面是这么写的:公主是很矜贵的,在本国领土过着一人之下的生活,受尽万人朝拜,享有普通女人想都不敢想的自由,大多成为别国尊贵无比的王子妃或者王后。青馜就是这样的公主。我一直以为,再没有人能像她那样高贵美艳。直到一群王室礼仪师走进酒栈。人们都说王室成员举手投足的礼仪是高雅生活作风的典范,对此又是崇拜又是仿效,于是练仪态穿华服学跳舞。王室礼仪师这一差事由此而来。
当时我直觉有事会发生,然后我看见了蓝柏玡衣。淡色衣裳,红发雪颜,清丽音嗓,唇角携一抹调皮笑花,惑人心魄的绝色铺天盖地。伊人美到极致,竟是如此绝世。老天爷给了她一副绝代姿容,明艳不可方物。我想哪怕是她自己,看见镜子里的模样,都会偷偷笑上一整天。
她静静落座,开始喝茶,聊天。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个王室礼仪师无可挑剔。只有一点,她疏忽了。
膝盖微屈向我行礼时,眼睛却没有跟着低下去,而是近乎迷离地和我的眼神交汇。我看见她的蓝色明眸像星星那样闪亮,那一刻我心里在想,不论这个女子嫁了谁,都是个彩凤随鸦的结果。
子夜的天幕,突然烟花璀璨缤纷,贺王子公主订下三生之约。
三生之约?
我凝望酒栈外正遥望夜空的人儿,突然觉得这句话可笑得紧。
逐域就是这样爱上蓝柏玡衣的。因了一副绝美皮囊。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可能他喜欢她,有一半是因为她的色。
但谁说她喜欢他,就不是因为他的色呢?
她习惯欣赏他傲慢的笑——这是他这一脉的显著特征。他也会被她的真心笑容摧毁了心——虽然她用来迷惑人的并不只是笑容。
逐慰跟逐歆、逐歆的上一辈、上上一辈、上上上一辈……跟任何一辈相比,都美得毫不逊色。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和她都属于美至窒息的类别,所以才互相吸引,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因为美丽,所以享有特权。所以幸运地得到王子垂青,承诺半个月后的大婚庆典她将是主角。她穿上他给的嫁纱,在那个六月初六的美丽日子里,快乐地等待。
王子大婚,国之幸事,万民同喜,百官随侍,嫁妆聘礼贺礼抬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消失在红宫墙外。
等到月隐没在天空。“从前,现在,以后,每一刻,每一天,想你,等你,爱你。”蓝柏玡衣念着与逐域之间的甜言,容颜委屈地皱了起来,朦胧的明眸满是水雾。
“所谓的三生三世,所谓的死生相依,所谓的定不负你。逐域,我一往情深爱你,你却给我这样的结局。你究竟是薄情,还是多情?既然你记不起,那我只能牢记你曾许我一场惊天动地的婚礼,我只能牢记你欠了我。逐域,你欠我的,我一定要讨回。”
年年如此挂念,岁岁不肯死心。所有的疼痛因情而起,包括我的,包括玡衣的,还有逐域的,毕雪都的,野临的。
可我从不同情逐域。
在这些情仇纠葛里面,我惟剩的一丁点儿同情只能留给毕雪都,那个再怎么说,在感情上比逐域厚道万分的人。
毕雪都,初闻你的遭遇我多少有些同情你。在经过这么多年,在发生那么多事以后,一如既往地同情你。你其实是个不幸的人,少年浴血疆场,三个孩子相继离世,妻子又难产而亡。当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以为生命现出了曙光。可她总郁郁寡欢。
红色的直发妖娆地躺在香肩,她手握一把木梳,无限温柔地梳理着。浅蓝色的明眸深邃深邃,幽幽,恨恨,有种近乎邪魅的哀怨缠绵。
“我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原本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我对人生再没指望了。可你让我看到无论我有多孤单,都有人与我为伴。谢谢你,玡衣。从今以后,我会竭尽所能让你快乐,我相信有一天我能看到你真心的笑容。只为我一人。”
俊美无俦的将军毕雪都对蓝柏玡衣表白,说得深情款款,说得动人入心。她却冷若寒蝉,岿然不动。清清淡淡的面容教你又一次伤了心。你仿佛在对一个哑巴说话,久久得不到回应。
“玡衣……你知道我喜欢你,非常喜欢,非常……我爱你,你要的一切就是我要给你的一切。我是一个能够许你未来的人。”她歪着头瞧他,目光灼灼:“那你为什么不娶我?”
“……”
她拨弄着自己丝绸般的发丝,突然笑得不染尘埃:“毕雪都,玡衣自请出嫁,愿嫁你为妻,你愿意吗?”
她终于要嫁你,你觉得这样足够,足够你快乐一生。
新婚那夜你掀开盖头发现她满脸泪痕,忽然心疼不已。你不敢碰她,不敢伤她,任她在你怀中哭泣到天明。就像在红红的宫墙外,她抱着你,声声哽咽唤着逐域的名字,凄酸得仿似一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
没关系,只要她活着,活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