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弗·莉莉觉得自己生病了。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身子忽冷忽热。一开始女孩以为是坠机造成的脑震荡,但她的思想却很清晰,完全不像头部受创,事实上,她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连皮都没擦破。
莉莉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头疼让几小时前的经历显得如此不真实。她隐约记得帕特里克强行冲击封锁线,巡回法庭用它巨大的力场撞角破进了饕餮军团的临时空港。战况很激烈,一发炮弹击穿了她禁闭室的外墙,震碎了牢笼发生器,却没有把女孩打伤。莉莉看到了外面飞射的光梭,听到了空气撕裂的破爆声,嗅到了金属燃烧的焦臭。牢笼以外是片可以把人搅碎的死亡风暴,然而莉莉甚至没有犹豫就冲了出去。
火焰在罗斯女巫胸口熊熊灼烧,恐惧,愤怒,喜悦,各种情绪在她血管里奔涌,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莉莉一路尖叫着跑过弹雨交织的战场,把所有的理智抛诸脑后。
于是交战双方的士兵就看到这幅奇景,一个干瘦的光头小孩双手捂着耳朵狂奔而去,数不清的致命光线扫在她身上,激起了一层层淡蓝色的浮晕,却没能让她停下脚步。
莉莉并没有想清楚要跑去哪里,她冲进那艘救生艇完全是一个巧合。帕特里克看见了女孩,命令侩子手把她留住。侩子手在救生艇起飞之前劈下了它的一侧平衡翼,不过这一斧只能算是雪上加霜,早在救生艇撞出军舰哨卡之前,女孩没头苍蝇一样的驾驶早已让它被打成了一个筛子。
救生舱摇头摆尾地飞入大气圈,它没有散架完全是托军团精良的飞船工艺之福。几乎毫无悬念地,女孩彻底搞砸了降落,她学着维克多的样子朝光明教堂一头撞了下去,却没能像收债人那样在最后一刻把机头拉起来。接下来发生的是百分之一百的坠毁,“饕餮军团”昂贵坚固的救生艇砸进了峡谷中的一条地下河道,成了一堆废铁,罪魁祸首则头痛欲裂地躺倒在一边,不知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头痛并没有减缓,但是莉莉觉得已经可以适应它了。女孩坐起来,在逃生艇旁瑟缩地蜷起身子,狂躁的感情已经褪去,胸口的火焰不再翻腾了,留给莉莉的只有空虚与无助。地下河潺潺地在她身边流过,四周根本找不到能够攀爬的地方,她被困在这里了。
莉莉把手伸进怀里,艰难地取出了小心珍藏的通讯器。“有人……听见吗?”她嗫嚅道。哪怕是发出这一点点声音都让她头晕目眩。
“维克多?伯纳德?你们在吗?”
通讯器里没有回答,只有沙沙的噪音声在溶洞中回响。莉莉忽然间变得脆弱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伯纳德,老伯纳德,你在哪儿啊?维克多,我一点也不生你的气,一点也不生,真的。”
“我知道没人喜欢我,我在哪里都是累赘,对于谁我都是多余的,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就只有我啊!我不想活成这样,可是,当我反应过来时,我早已经习惯跟这个世界白刃相对了,惹恼每一个大人比讨好他们踏实多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女孩一手攥着对话球,一手抹着眼泪,也许正是因为她知道通信器对面没有人,她才能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你们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明明宇宙那么大,可是到哪儿都喘不过气,这个宇宙……憋死我了。”
“我明白。”对话球中突然传出的话让莉莉吓了一跳。
“伯纳德?”她小心翼翼地问,女孩内心深处希望是老泰瑞人听到了她刚才的哭诉,至少憨厚的机械师不会像维克多那样嘲笑她。但是,对话球中传出的声音有一种让莉莉迷惑的似是而非。细听之下,它有着维克多与伯纳德两人的特征,却又与那两人存在着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差异。
“我明白你的感受,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明白。”那个声音不理会莉莉的费解,继续侃侃而谈。“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很多孩子都曾经经历过你这样的时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执拗与警惕,这是缘于你们这个年龄特有的敏感,你的情况又要比同龄人更严重一些,因为,你比她们更加敏感,情绪更加强烈,这是你血统赠予你的礼物,试着接纳它吧,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我不知道,也许你说得对,哦……伯纳德,老伯纳德,我病了,我的头疼得要死,我没法思考,还在一阵阵地出冷汗。”
“不,你没生病,你周围这块地方的‘熵流场’有异常扰动,非常强烈的扰动。再精密的仪器也侦测不出来,但是你可以感觉到它。”
“什么?”
“找出扰动的来源吧,每个罗斯女巫天生就能做这个,不要担心,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人在前面照顾你。”
莉莉忽然坐直了身子,她再也不能假装跟自己说话的人是机械师了:“谁!你是谁?”
之后的几秒钟,对话球只用沙沙声来回应女孩,然后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找到干扰源吧,女巫莎弗·莉莉,这一次,只有你自己保护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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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与伯纳德在迷彩猎人的带领下,于当天深夜回到了后者的庇护地。收债人原本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几间半倒塌的村屋,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一栋废弃矮楼,但是最后展现在眼前的,赫然是矗立于两山缝隙中的一所宏伟教堂。
“我是本地神父奥斯卡·多米尼克,”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