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在一张纸条上用尺子画一条十数厘米的直线, 然后把它弯曲折叠, 在人看来, 这条线是弯曲的,但假如存在一种只生活在平面内的二位生物, 即使再怎么弯折纸条,对它们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平展时从线的一头走到另一头,需要若干时间, 在纸条被折叠后, 也还是需要这么多时间,盖因为二维生物只有长宽的坐标, 所以即使线的两端在三维世界重叠,仅仅抬升几微米的高度就能走捷径从一端来到另一端,对它们来说也无疑是难以理解的天堑。
在三维生物人类看来就是如此简单,可他们也无法感知更高维度的弯折。
如果以一双来自更加高层的上界目光看来, “无限回廊”的结构宛如无数根巨大的香肠,数不尽的房间像是肉块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异空间形成的“肠衣”里, 而肠体本身则纠结盘卷为一团, 相互皱缩、穿插,整个看上去犹如一颗怪异的大脑。
当然, 行走在无限回廊中的人是无法察觉到不对的, 他们会认为所有房间都四四方方, 横平竖直, 不可能有丝毫扭曲, 只有超凡者可以感受些许空间的异样。
这里就是伊薇特梦中见过红发男人记忆发生的场所, 长着书桌大小老人头颅的怪物依旧还呆在它的房间中,只不过它的状态比起伊薇特梦境中的样子看起来差了一些,干枯的婴儿躯体上遍布着一些泛着油光的漆黑肿块,就像无数肥胖的水蛭附在它令人憎恶的身躯上举行一场饕餮盛宴,愈加增添了老人头怪物的恶心程度。
一位看起来像是它属下的强壮男人正小心翼翼地用圣枪朗基努斯的断刃一颗颗割开黑色囊肿,一旦那些充斥着漆黑脓血的恶疮破裂,里面就涌出一些恶臭沥青似的黑色粘液,以及同样颜色还在蠕动的细长寄生虫。
这秽恶的工作无疑给他的精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执刃的手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好了,雷涅,如果支撑不住就休息一下,不要勉强自己。”老人头的怪物用它温和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吩咐。
“不,我还可以,请让我再继续试下去!”被叫做雷涅的强壮男人恳求到,但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出于被威胁的恐惧,而是被一种使命感驱使着,让他迫切想要完成这份令人厌恶的工作。
“可惜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类,所以无法使用圣遗物,只能拜托你了。”老人头怪物叹息道,然后转而对它面前一名恭敬的中年男子问,“那么莱德贝特呢?他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吗?”
“是的,敬爱的慈父。他最后发来的电报上说,和他一起进入伦敦的另一位伙伴也许已经遭到了不测,但他这边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他当时还信心十足地表示一定能完成这次任务,可距离星辰之女的孢子降临之日已经过了半个月,我想他一定……”中年男人一开始汇报时还十分冷静,说到最后声音有些轻微的失声,结合他棕红色的头发来看,似乎和被伊薇特杀死的红发男人有亲属关系。
“我很遗憾,莱德贝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作为他的堂兄,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十分悲伤。”
“我必须承认,人类的软弱情感曾一度支配了我,但如今我只有对该死的秘警的仇恨……”红发男子的哥哥从牙缝里挤出了他的回答。
“你的仇恨太狭隘了,埃德温。”老人头的怪物微微摇了摇它怪异的脑袋。
“难道我应该爱他们?造物主统辖巨大监牢的卑劣狱卒?”中年人激动地高声反问。
“诞生与死亡,创造与破坏,本就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主题,只要我们一天还是被造者,就一天无法从创世者的黑暗小屋中逃离。埃德温,你该憎恨的是这整个世界,我不信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与其中的一切作品,世间的普罗大众虽然和我们源自同一个深渊,同样间接地降生于神,但沉睡者们满足于他们那平凡而庸俗的世界,这样他们就不用去面对可怕的真实、疯狂和梦境,只要他们存在,就会阻碍我们寻求真理和升扬的伟大途径。”
“我很抱歉,莱德贝特没有完成他的工作,让我们失去了获得一只真正古神之子的希望。”埃德温惭愧地垂下头,“我请求您派我去他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寻找,如果他侥幸并非死于秘警,也许我还有机会把星之使徒完整地带回来。”
“不用白费功夫了,埃德温,不是秘警还会有谁呢?”老人头怪物叹道。
“假如他与别的自由超凡者起了争执,或者被眷族控制……”埃德温梦呓般小声说着。
“从我们捕获的那名奇怪自由超凡者头脑中挖掘的东西来看,星之使徒是少见的直接以实体降临的眷族,这也得益于星辰之女旅行的轨道在某一个时间段会十分接近我们所在的世界,它就不必穿越茫茫不可知的黑暗宇宙,就算以实体降临都绰绰有余。但在途径大气层的时候,它必然会因为高温受到伤害,状态并不好,更何况就算完好无损下,我也不认为以莱德贝特的源质层级会被它操控。”顿了顿,老人头怪物继续说,“再加上我们的其他同道已经发来消息,‘寻星会’已经被解散,具体原因尚且不可知,但我想在这个节点出问题,一定是秘警发现了莱德贝特。”
“那么我们启迪的那名占星术专家呢?”埃德温紧张地追问。
“他只是以暗示术操控了一位在‘寻星会’工作的仆人,但流星降临后他直觉感到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