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热衷的原因太高。这时候,每进来一个新股东,无论拿多少钱入股,分走的都是他们将来的利益。”狸姑翻了翻眼皮,双脚围着崔湜缓缓转圈,脚下的木屐落在地板上,发出节奏均匀的声响,“如果六神花露忽然变得不那么值钱了呢?你说,他们是不是立刻就愿意扩股了?那时候,崔尚书的人再去谈,谁敢把你的人,当做上门要钱的乞丐!”
“你,你在我家安插了眼线?”走马灯早就停止了转动,崔湜的脑袋里,却仍旧有摩擦声响个不停。顶着一头缓缓渗出了冷汗,他咬着牙追问。
屋子里的气氛,急转直下。丫鬟们害怕遭受池鱼之殃,纷纷找借口告退。而狸姑,却依旧围着崔湜转圈子,仿佛一头野猫,在寻找该从猎物身体上何处下口。
“你,你在我家安插了眼线?”迟迟没得到对方回应,崔湜硬着头皮跺脚。
“犯不着,我只是推测!”狸姑忽然停住脚步,挑衅般扬起殷红色的嘴唇,缓缓说道,“你现在派人去谈,是从别人手里掏钱,自然像个乞丐。而等我这边攻势发动起来,你再派人去,就是雪中送炭。”
崔湜的目光被狸姑的红唇吸引,然而,心中却涌不起半点儿占有的**。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皱着眉头回应:“说得轻巧,那六神作坊背后,又不是没有任琼这种行家里手坐镇。就算除了王元宝,没人能够为商行提供琉璃瓶子。他换个玉石瓶子或者瓷瓶来……”
“如果陶瓷或者玉石瓶子用了,也有同样效果,六神作坊,为何一开始选择贵且不中用的琉璃?”狸姑垫着脚尖向前追了两步,让自己的视线跟崔湜持平,娇艳的红唇,宛若两瓣盛开的牡丹。
“如果恰好有一批正宗大食花露,在过年之后于长安市面上发售呢?”
“如果,大食花花露用的也是琉璃瓶,却更晶莹剔透十倍呢?”
“如果同样琉璃瓶装的只有六神花露的一半儿呢?”
“如果,今后长安城内,除了大食人,再也没有任何作坊,能给他制造琉璃瓶子呢?”
“如果,六神商行当中那些股东里头,有人不再看好商行的前景,或者忽然急着用钱,想要将股权脱手呢?”
“如果……”
接连说了六七个如果,每说一句,她如同狸猫捕食般垫着脚尖,向前迈进一步。将崔湜逼得接连后退,直到脊背撞到了墙上,才终于退无可退。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喃喃追问:“大食花露?大食不远万里,怎么可能运送许多花露过来?大食人的花露,也用琉璃瓶子装,怎么会这么巧?那大食国的花露,已经多少年没在长安城露过面儿,怎么六神花露才出现几个月,大食国的花露也到了?那大食人的琉璃做得再好,终究距离远了些,价钱高了未必有人买,价钱低了也低不过市面上已经有的那些琉璃……”
“所以,半年之内,长安城的东西两市上,不会再有其他琉璃出现!”终于将崔湜戏弄够了,狸姑伸出一根芊芊玉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喉咙。然后转过身,嘴里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至于大食国的花露,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你读了那么多书都弄不清楚,我一个女流怎么清楚?但是,我只明白一点事,这船琉璃和花露,来得恰逢其会!”
“恰逢其会?”崔湜喃喃重复,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派人去烧了琉璃王的作坊,还禁止新丰县衙门追查纵火者。你不止打掉了一个琉璃王,你要掐断长安市面上所有琉璃供应。你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入股六神商行!你派崔某去跟张少监接触,只是一个幌子!你准备击垮它,然后把它全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你错了,崔尚书!不是我,是镇国长公主!”狸姑一边在屋子里旋转起舞,一边笑着摇头,“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只是长公主的一个贴身婢女,也是你的一名外室而已。哪里做得了长公主的主?我曾经跟你说过,凡是长公主看上的东西,对方早晚会乖乖双手送到长公主面前,求着她收下。你莫非不记得了?”
“你,你……”屋子里很暖和,崔湜背靠着墙壁,却冷得身体微微颤抖,“你就不怕惹祸上身?那张少监可不是普通人,你若是把他给逼急了。他拿出对付和尚那一招……”
“对付我一个奴婢,他可是朝廷的秘书监少监?传扬出去,他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狸姑展颜而笑,姣好的面孔上写满了得意,“至于逼他,我何时逼迫过他?跟他生意上起了冲突的,可是大食人。放火烧了王元宝琉璃作坊的马哈蟆,也是大食人的后裔。我从头到尾都没沾过这件事,他凭什么要冤枉我?打狗,他也得看看我背后的主人是谁吧?至于最后收购出面六神作坊,也是你崔湜去,不需要我露头。即便他最后发现是我,我也只是雪中送炭,他感激我还来不及,怎么能连好歹都不分?!”
“你,你,你,唉——”崔湜无法接受对方的说法,然而,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喃喃半晌,最后只能报以一声长叹!
“你知道大食国的商贩,运送一船琉璃制品和香水到广州,路上会翻掉度多少同样的船,死掉多少人么?”那狸姑,却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继续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