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才露了个头,空气中的暑热便四窜起来,冯青走近门口的时候擦了把薄汗,脸色除了难看还是难看。
昨夜,他派刘阿贵过来抓苏果,可人一直没回来,他又急又气,不得已才撑着拄拐来打探。
他昨夜熬了一宿,刘阿贵迟迟未归,他的眼皮也就没合过,现在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更不消说过来就看到两个太监笑着对望聊天,心里的火烧的厉害。
“参见冯公公。”陈安洛和苏果见冯青走近,同时低下头异口同声。
“嗯哼。”
冯青扬着下巴,眯眼看过面前这两个太监,除了苏果,另一个比他身量要高,眉目清隽,他以前不知怎得没留意到过,可虽说长相不错,但无来由的气势压他一头,让他并不欢喜。
“你们两个扎堆在这儿,是闲的没事做?”冯青眼珠转了一圈,周遭干干净净,没有刘阿贵的身影。
“奴婢们正在交班。”
“你身上这些泥从哪来?”冯青看得出苏果衣袍上带血,不由得怀疑。
苏果虽然做好了认命的准备,但能拖赖的肯定不能认下,“奴婢昨夜来换班时摔了跤,好半天才爬起来,身上就沾到脏了。”
冯青绕着苏果走了一圈,“你颈上还贴了膏药?”
苏果还待继续编圆谎话,陈安落上前一步,温声道:“是奴婢老家寄来的古药,苏果受了伤,我便扶她回去帮她处理。”
陈安洛答得从善如流,苏果掩下自己的惊讶,奇怪,安洛在帮她。
果然,冯青有些迟疑道:“到底昨晚是谁当值。”守门一职,调班换班的事稀松平常,也是大家默认的,只要没出岔子,根本不会有人纠察。
陈安洛平静道,“苏果泛了晕症,是我替的她。”
冯青对着二人,心里颇有疑惑。苏果整个人连说话声都是细软绵绵,论打,肯定打不过地痞出身的刘阿贵,所以他当时派一个人过来,已然觉得笃定非常。
现在看来,苏果并没在昨晚当值,那阿贵就该回来与他复命,可并没有啊。
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他做太监多年,知道意味着什么,难道是走夜路听了不该听的话或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冯青兴冲冲而来,手上却没甚证据,反复思量之间,他看到了冷宫门。
“你们开了门给我瞧瞧。”
开门?尸体还躺在里面呢!
苏果的胆子提到了嗓子眼,脚登时发软,陈安洛不着痕迹地扶住她,同时不卑不亢道:“冯公公,我们奉命守门,不能随意——”
“我叫你们开就开!”冷宫就是一个空关的荒芜处,冯青有啥可怕的,他们越是不想他看,他越要看。
“好,那么,就请公公自己开。”陈安洛将钥匙放在掌心奉上去,另一只手则似是无意地拂过苏果的手背。
苏果蹙眉抬头,陈安洛对她温和一笑,唇形道:没事。
门吱呀一声,苏果屏气看着冯青探头往里环顾一圈。
她借着门缝往里偷看,石板青苔,杂草丛生,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木头残破损旧,红漆早就零落,地上也俱是落叶灰土,半分奇怪都无,更不要说她最怕的那具尸体。
想起陈安洛方才对她的安抚示意,苏果不禁起了猜测,难道...可安洛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发现了尸体的样子。
冯青找半天都没找到可疑痕迹,大力关上门,将钥匙扔台阶上,话都不多说,转身哼了一声就要走。
苏果和陈安洛对视一眼,垂头站好。
然而冯青走不多远,不甘的声音复又传来,“苏果,守个门都能伤着,我看,这守门一职确实不适合你。”
意有所指地说完,冯青没再停留,陈安洛见他走远,第一时间侧过身,没给苏果丝毫的时间反应,他看着苏果的眼睛,缓缓道:“果儿,我今日来的时候,冷宫门开着,是由我锁上的。”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说,不要瞒我。”
...
监栏院里紧紧闭阖窗门,趁着白日大多在当值,李荃与同铺临时调了第二个班次,赶回来一并商量苏果的事。
浅金色的光束隔了层简易的窗花纸,透进房内被打薄少许,斑驳昏暗地落在苏果的眼睫上,她回来之前在冷宫净室里粗粗的擦身换了干净的衣裳,头发还未干透,怕打湿膏药,被她撇在另一侧颈边。
“昨晚就是这样了。”苏果眨了眨眼,朝着对面坐着的两人不无心虚地低声说道。
她不会将大人为她杀人的事说出来,便只提了冯青派人来抓她,然后她慌不择路逃走摔了一跤,正巧跑至太医院门口被太医治伤,回来时便碰上了安洛,大多数都是真的,除了她偷偷将多出来的那个男人从故事里面剔除。
“奇怪,冯青的狗腿子竟然没追上你?对了,你说的那个应该是刘阿贵,地痞出身,跟了冯青好多年,我见过他。”李荃说完拍拍胸脯,“果儿,你运气当真算是不错啦。”
“嗯,我想他或许也怕被人发现,所以没敢继续追。”
“可是,你们说冯青过来是像找东西的模样,会不会就是找那个刘阿贵,他追不到你不回去么?”
苏果不知如何说,只能作摇头状。
陈安洛之前一直没开口,此时才接道:“果儿,你还遇上谁了么?”
“没有。”这次,苏果不犹豫地应道,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夜半天黑,记得如此清楚?”
他的语气依旧如往常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