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启程时已然是十月,在海上无惊无险地度过了月余, 如常进至凛冬。

天寒地拆, 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波纹水面上, 船底溅起的浪花碧珠都带着刺骨寒意。刺桐港里发生的不过是小小插曲,稀里糊涂地翻篇之后,众人便继续往西行驶向梁州。

梁州里也是明殷朝出了名的边关古城,临靠鄂西北部,山多内河湖海也多。由于卓岚山的驻军大本营就设在此地, 实属军机要地, 故很早之前就实行了海禁。

若不是凭借摄政王的身份, 普通的民船压根就进不了州界,更不用说能安安稳稳地靠岸。

远处天色未亮,苏果叠着双臂,手撑在船舷边,探身依稀可看见老渡口铺着的陈旧圆形石柱。

“大人,大世子他就在梁州么?“

陆则琰站在她身后,拢了拢苏果身上披着的大氅的帽檐, 将人扯到跟前, “嗯。”

“那岂不是你和赵姐姐马上就能见到他啦?”苏果的语气兴奋带着明显小雀跃,她其实对陆攸珩并不如何好奇, 但是一想到大人能见到找了十年的亲人,她就替他高兴。

“小太监, 你那么上心作甚。”

“因为与大人有关呀。”

陆则琰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面上不显, “最近你哄本王的本事倒是见长,光言语有何用。”

“...”她才不是哄他。

苏果还想辩驳,转头瞥见木锋带着一干土司府的使臣跑来了船头,顿时噤了声,低着头绕到了陆则琰的身后。

她不喜欢那些人,脾气软也是有脾气的。她可没忘记木锋死乞白赖地要将嫚雅送给大人,而且大人这次显然有自己的计划,她不想多说多错,再被窥探到其他。

木锋没有在意到苏果,带头上前叩揖,“王爷,看来还有一炷香,我们就能靠岸了。”

陆则琰身量高大,背着他们侧过脸时,可见下颚瘦削精致,他俊颜上面露慵懒,点了点头敷衍道:“木锋王子,你这些日子思乡心切,着实不容易。”

“与王爷在一道,回家其实也不觉迫切。”

木锋笑着说完,当然不是发自真心,他都快急死了。

每日数着日子等蛊毒起效,如今进了梁州,算来效力这几天该是发作。蛊毒之后摄政王的势力必然掌握在他们鄂西土司府手中,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何必再遵从西厂那个老太监的调遣。

西厂要的是陆则琰的命,但仅仅只要一条命,实在太暴殄天物,见识短浅。土家族人的野心,岂是那些中原人能明白的!

木锋站在陆则琰的下首,想到这些,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只能欲盖弥彰地添了句:“不过总归还是欣喜,许久未见父王,不知他身子如何。”

陆则琰佯装看不出他的盘算,长眸掠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本王记得老土司王精于强身健体,容颜堪比不惑,可有此事?”

“哈哈,王爷,夸大了,夸大了。”

木锋接着笑道:“坊间传闻不作数,父王的确老当益壮,但始终岁月有痕嘛。”

陆则琰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嘴角,转过身又看向岸口,“哦,是么。”

“是。”

嫚雅被挤在人群里,想找机会与摄政王说话一时寻不着时机,到木锋安静前,王爷都没给她一个眼神。明知不久后,王爷会中情蛊而独宠她一人,但现在依旧挺不是滋味的,活脱脱她没有丝毫魅力一样。

没办法,她只能迁怒,狠狠瞪了苏果一眼,谁知苏果就跟没看到她似的,往陆则琰身侧靠了靠,气的她又想跳脚,硬生生被木锋压了回去。

渡口衔接着的,是荒无人烟的高山野路,路面不怎么宽阔,早先是由衙门的兵差带百姓人力一锤一锤开凿出来。传闻此地民风彪悍,若不是有卓岚山的兵营镇着,怕是已涌出数波山匪肆虐危害。

陆则琰浮皮潦草地瞟了眼岸边,两排粗麻左衽上衣百褶裤的鄂西族人,薄唇开阖:“你们的人,比本王的护卫来的还勤快。”

木锋早就留意到对面情况,的确是他吩咐土司府的要早些来,主要是为了直接将摄政王一路接到鄂西,省的与卓岚山打照面再横生枝节。毕竟蛊毒一事已做成,谨慎些为妙。

可是,他们也来得过早了...

于是,他干笑两声,掩饰道:“他们没见过大场面,起得早当然是想早早亲睹王爷不世风采。”

“接本王的?”

“嗯,都争着要看王爷,拦都拦不住。”

陆则琰侧身勾唇,笑的摄人,“携剑带枪地领略风采,木锋王子觉得本王是眼瞎还是心盲?”

话音一落,木锋噗通一声跪下,“王爷!此话严重了!”

陆则琰看着他跪了一会儿,才用腿踢了踢,语带笑意,“起来,本王开个玩笑罢了。”

木锋却恍如浑身打了好几个寒颤,冷汗淋漓,也是奇怪,按理说他都胜券在握,方才竟然不自觉就跪了下来,“谢过王爷,是他们思虑不周,在王爷身边,我绝对不敢有多余的心思。”

陆则琰朝苏果勾了勾手,“小太监,他说的话你信不信?”

苏果记仇,第一次对此类难回答的‘问题’回了句肯定话,她俏脸憋的通红:“不信!”

“哈哈哈。”

略带赌气的软糯声音引得陆则琰心情舒畅,大笑着将人扯来搂进怀里,木锋见状有气无处发,只能自我解嘲地望向别处...

大船有人抛下了铁锚,缓缓前行。

土司府来的那堆卫兵却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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