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是没见过美人,母亲窦氏风华绝代,南阳公主娇美无双,玄霸和窦师纶也各有风采,但他们之中,没有人能像眼前这个狼狈的男子一样,压根不用什么气度风韵打扮来锦上添花,只要让人瞧见他如玉的容长面孔,如画的浓黑眉目,就会目为之炫,神为之夺!
这白袍男子自然也瞧见了凌云,伸手抚胸,欠身行礼:“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发音竟然颇为标准,声音更是低沉动听。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已带上了微笑,眸子里更是光芒闪动。
凌云几乎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耳中就听小鱼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卖掉他了!他长成这样,指定能卖出个大价钱!”
这句话仿佛打破了某个微妙的魔咒,凌云差点笑了出来,那白袍男子的笑容却有些僵住了。
那高个胡人倒是没大留意小鱼的话,恭恭敬敬把白袍男子扶上了小鱼的马,躬身道:“主人,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说完伸手一拍马臀,马顿时跑了起来,他自己则撒腿跟了上去。
凌云也只能催马跟上。两匹马跑得并不算慢,那瘦高的胡人却一直跟在后头,看去跑得竟然并不十分吃力。凌云不由回头看了好几眼,连小鱼都啧啧称奇:这种事她自然也能做到,但那是靠轻功和步法,不像这胡人纯粹是身高腿长,体力过人,跑起来倒像他自己就是一匹马。
大约看到凌云和小鱼都回头看了几次,白袍男子解释道:“两位不必担忧,阿祖平日跑惯了,寻常的马都甩不下他。”说着又看了凌云骑的飒露紫一眼,叹道:“不过两位所骑的这匹马若是跑起来,他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小鱼听他谈吐颇为文雅,不由奇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长安话说得这么好?”
那白袍男子含笑答道:“在下来自何国,不过家中有长辈就是长安人。”
小鱼恍然点头:“难怪你生得也有些像汉人,若不是这身衣袍,还有行礼的模样,说是长安人也没人会疑心。你来长安多久了?是来做什么生意的?”
白袍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来长安已有半个多月,带的货物和金子都被竹林里的强盗抢走了,好在长安城里还剩了几匹马,不过他们都说,这样的马如今长安城里已没人能买,也没人敢买,最好等到大隋的皇帝打完仗回洛阳再说,我实在等不及,他们就让我带着马去辽东去涿郡,说大隋能买下这些马的人,如今都在那边。我本来已办好过所,准备到那边去,没想到却把路费都丢了。”
凌云心里不由一动,小鱼也轻轻戳了戳她,两人相视一眼,还是凌云开口问道:“那你怎么会来这边?”
白袍男子道:“我家那位长辈认识一位李公,让我转交一封书信给他。我也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他在鄠县隐居,前日便过来送了信,听李公说到这边有段山路风景甚是秀美,准备过来看看,没想到在路边一个竹棚吃了碗馄饨,然后就……”
李公?隐居?小鱼脱口道:“不会是李老庄主吧?”
白袍男子惊奇地看向了她们:“你们也认识李公?”他看去已有二十多岁年纪,此时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却是清澈得仿若孩童。见凌云点头,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整个人看去仿佛都小了几岁,“那就是了,我听他说过,他去年是做了一年庄主。”
凌云心头再无疑虑,想了想笑道:“你到底有几匹马?想卖多少钱?”
白袍男子看着凌云,眸子愈发明亮,毫不犹豫道:“我有八匹马,每匹都不比阁下所骑的差,一口价,黄金八百两,货钱两讫!阁下可是要买?”
凌云不由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我可以带你去涿郡,帮你找到买马的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买不起了,但父亲一定需要这些好马。
白袍男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失望,随即又打起了精神向凌云欠了欠身:“多谢阁下两次援手,阁下的大恩,野那日后定会报答!”
凌云摆了摆手没做声,小鱼却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什么那?
白袍男子坦然道:“我来自何国,自然姓何,名为‘野那’,在我们那边,‘野那’就是美人的意思。”
这名字倒也……贴切。凌云不由瞧了他一眼,却见他向自己微微一笑,接着道:“不过前日李公跟我说,这名字不雅,给我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名岳,字潘仁,两位可以叫我何岳,或是何潘仁。”
小鱼纳闷道:“何潘仁?”这名字,怎么有点怪怪的?
何潘仁笑得愈发光风霁月:“正是,李公说,长安自古以来里最美的男子名叫潘岳潘安仁,我用这个名字正合适。我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
对,还是不对?
纵然以小鱼的跳脱性情,此时不由也是哑口无言。
凌云的目光在何潘仁的脸上转了转。大约是脱离了险境,又骑马跑了许久,他的脸色已红润了许多,眉目也更显浓黑深邃,在斜阳的金晖里,看上去简直光华夺目,不可逼视。这的确是一张好看到无可挑剔的面孔,但听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她怎么就不大想看下去了呢?只是他的那八匹骏马,或许还是值得一看的……
凌云抬眼看向了远方,淡淡地道:“明日午后,你到长安城外的城亭驿等我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