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西南郊,皇家苑圃——华林苑内,水榭里,齐帝高洋正与近臣饮酒,寻欢作乐。
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喝得满面红光的高洋袒胸露背,弹起琵琶,引吭高歌。
不一会,一人匆匆而来,高洋瞥见,停止弹唱,大笑:“贼来了!!”
话音刚落,近臣们哄然大笑。
众目睽睽之下被称作“贼”,这可不是什么荣誉,然而来人却面不改色,径直来到御前,行礼告罪:
“微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其人样貌堂堂,个子较高,不胖不瘦,为值守中书省、待诏诰的祖珽。
高洋将手中琵琶直接砸向对方:“来,罚你弹琵琶!”
祖珽接住琵琶,却没弹,而是说:“请陛下罚酒,微臣有酒喝,才能弹好琵琶。”
高洋笑起来,指着一旁的酒坛:“喝!喝不完,朕鞭你一百!”
“谢陛下罚酒。”
祖珽一手拿着琵琶,一手拎起酒坛,然后抬头,直接喝起来。
但更像是‘倒酒’,酒从嘴角溢出,流淌下来,将衣襟打湿。
“啪”的一声,酒坛落地,碎裂开来,祖珽一边弹琵琶,一边伴着乐曲跳起舞来。
琵琶动听,舞姿飘逸,高洋拍着案,为祖珽打着节拍。
在场众人见了,先前的轻视之心消失,只剩下佩服:果然是奇人!
祖珽字孝征,范阳狄道人,为人聪颖机警,才华出众,通晓四夷之语,又擅文章、琵琶,起家秘书郎。
后来为神武帝(高欢)赏识,为相府僚佐。
祖珽很有才华,办事能力极强,但个人品行却极差。
为人十分贪财,为官多次受贿、索贿,屡次因此被罚,却屡次再犯。
又好色,为邺下诸倡家熟客,经常骑着一匹老马四处晃荡、勾搭妇女。
甚至不避人言,与一六十老妪相好,当着别人的面,和老妪打情骂俏,只让人咋舌不已。
但比起贪财好色,祖珽最让人震惊的‘嗜好’是偷窃,与朋友交往时‘顺手拿’东西都不算事:这位敢在神武帝的酒宴上偷金叵罗(金酒杯)。
还屡次偷窃宫中财物,或者书籍,多次人赃并获,随后被贬、被罚、甚至罚去做苦役,但总是因为才华出众又获重新启用。
然后继续偷,可谓死性不改。
以至于高洋每次见祖珽时,总是笑骂:“贼来了”。
祖珽个人品行如此恶劣,但才华却极其出众,以至于神武帝(高欢)、文宣帝(高澄)和皇帝高洋,对祖珽是又讨厌又舍不得。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祖珽总是放荡不羁。
皇帝喝醉酒时,其他人都战战兢兢,但祖珽却总能从容应对。
这不,方才就敢在皇帝面前砸酒坛,却能用歌舞引得皇帝连声叫好。
这就是所谓的恃才傲物吧?
君臣正作乐间,有宦者匆匆入内,那宦者看着正在发酒疯的皇帝,愁得一脸惨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禀报:
“陛下,贼来了,贼来了!”
正弹着琵琶跳舞的祖珽,听到‘贼来了’三个字,两眼闪过寒光,但寒光稍纵即逝,继续盘旋着。
高洋闻言大笑:“贼来了?贼不就在这里么?”
“回陛下,奴婢说的是...是李贼....”
“什么?李...李贼!!”
高洋的声音瞬间抬高,他听了‘李贼’二字,酒瞬间就醒了大半,随后看着宦者,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你是说,李贼又北犯了?”
“是...”
“哈哈哈哈哈!”高洋笑起来,笑得气都快喘不过来:“好,好!”
祖珽停止舞蹈,看着宦者,不发一言。
高洋笑了一阵,问:“那李贼,流窜到何处了?”
“回陛下,李贼兵马,已、已破兖州高平,前锋继续往北,过巨野泽了。”
“嗯?巨野泽?”高洋收起笑容,若有所思:“他想干什么?”
齐国的兖州,在徐州北境,泗水穿州而过。
巨野泽,在兖州高平西北近百里处,梁军北犯,到了巨野泽附近后,往东,可攻入青州地区。
往西,可攻入西兖州濮阳郡地区,那里,有几处黄河津渡,可渡河抵达北岸。
。。。。。。
午后,黄河南岸濮阳津,南来北往的商旅们等着渡船靠岸。
因为阳光猛烈,晒得厉害,所以附近树荫都挤得满满当当,人们忍受着酷热的同时翘首以盼,盼着渡船早些过来。
现在是夏天,黄河水大,所以河面很宽,往来黄河南北两岸的渡船,走一个来回,耗时不短。
急着过河的人们,只能等,闲来无事,便聊天打发时间。
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时局,说到“李贼来袭”。
“李贼前日破了兖州高平,又过巨野泽,我看,是要往濮阳津来。”
一名男子发表自己的看法,旁人听了,觉得不可思议:“李贼来濮阳津做什么?”
“做什么?过河呗。”
“过河?他过河做什么?”
“哎哟老兄,他过河了,总不能是去北岸散布吧,想想,想想!到了北岸,距离邺都,还有多远?”
话音刚落,众人惊叹:“不会吧!北岸到邺都,驿使骑马疾驰不过一日路程!”
“可不是,所以官军有了应对。”男子说着说着,指向河边:“把船只都收到北岸去,只留些许渡船往来南北。”
“李贼兵马即便赶来濮阳津,没有船,又如何到北岸去?”
这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