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审的时候,我不便来见你。如今一切都定下来了,便特来还你的饭。直到你离开开封府大牢,我会天天来给你送。”崔桃蹲下身来,跟朱二牛道。
朱二牛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买的可没你这个香。”
“那是,这是我自己做的,自然是我做的最好吃。”崔桃不客气地自夸道。
朱二牛破涕为笑,听说是崔桃亲手做的,必要尝尝崔桃的手艺。他先端起牛腩炖山药喝了一口汤,随即就停不下来了。
朱二牛举起双臂扒饭的时候,袖子下滑,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有几处青紫。
崔桃默然看着他吃完了,便收了碗筷。朱二牛挠了挠头,非常感激地跟崔桃道谢。
“我大哥说过,人只有在落难的时候才能见真情。崔娘子在我这个样子的时候,还给我送饭,这份儿恩情我一定会记一辈子。”
“说了是来还你饭的,所以不是恩情哦,不用记。”崔桃把空碗放回食盒里后,对朱二牛道,“别想不开,养好身体,一年而已,熬过去便好了。”
瞧他之前那副打蔫的样子,便知道他想不开,不曾好好吃过饭。
朱二牛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点了点头。
“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可否问你。”朱二牛见崔桃点头,便继续道,“我不懂,尸体既然是被大哥搬到山沟里焚烧了,他又不可能把烧完的尸体搬回来,那车板缝里咋能还有黑灰?”
在朱大牛的保护下,朱二牛才会比较单纯,奈何世间的险恶却并非某个人的隐瞒而不存在,他早到了该了解真相的年纪。
“因为有些尸身在装车之前,就是焦的。”崔桃道。
朱二牛怔了怔,还不解想问为什么,就听同牢的络腮胡犯人嘲笑他笨。
“没见过烧红的烙铁往人身上烙么?多烫会儿不就黑了?还不够黑,那就干脆直接丢在炭火上烧了就是!”
大家接着就起哄笑起来,朱二牛便有些慌张。
崔桃起身,走到那名络腮胡男子跟前,又看向同牢的另一名身高体壮的犯人。
“以后不许欺负他,他归我罩着。”
“噗!”络腮胡男子巴巴地凑到崔桃跟前,隔着木栏杆,假装作揖地给崔桃行礼,“是是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吩咐,我们自然要听!”
话是这么说,但听其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根本不打算听。崔桃是官府的人,当着她的面他们是不能如何,但人一走,他们偏就去欺负朱二牛,只要抓不着现形,谁也没有办法。
“我说他归我罩着。”
络腮胡男子忽然觉得胳膊被扎了一下,随即剧烈的疼痛和麻痹感就蔓延他整个胳膊。疼得他眼泪直掉,他见自己胳膊有根银针,便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拔掉,谁知手刚抬起来,另一只手也被扎了一根,当即他就觉得自己的两个胳膊如残废了一般。
“再让我看到他身上有伤,我就用比这十倍厉害的……给你们治病。记住,是治病,可不是用刑!谁叫我好心肠,总是喜欢大发慈悲呢!”
崔桃等着那嗷嗷大叫的络腮胡男子求饶应了,她才将银针扒下来。
“我刺的这两个穴位通筋脉,专治肩周疼痛,不信你活动一下,是不是觉得肩膀比之前舒坦了些?”
络腮胡男子活动了下两条胳膊,本意是想看看自己的胳膊是不是真废了,要是废了的话,他一定要喊冤告状,骂这小娘子歹毒滥用私刑。可他动了之后发现,他的肩膀好像真的松快了不少?但刚才那股疼劲儿,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哪有治病的过程比病本身还疼的!
络腮胡男子看向崔桃的时候,见她对自己挑了下眉。当下明白其暗意威胁,论起玩儿阴的,他竟斗不过官府里一个小娘子!但斗不过就是斗不过,只得伏低做小,赔笑着请崔桃放心。
“以后大家都记住了,这朱二牛我也罩着了!谁敢欺负他,就是欺负我!”络腮胡男子喊完话之后,笑着询问崔桃可还满意。
崔桃看都不看他一眼,提着食盒便走了。
孙牢头略送了送崔桃,禁不住笑叹:“也就只有崔娘子能降服那个猢狲。”
崔桃听孙牢头这话,晓得那个络腮胡男子有点故事,便问他犯了什么案。
“是个拦路打劫的,带着几个兄弟在各官道上神出鬼没。原本劫一下就换个地方,谁都抓不着他。谁知他竟狂傲上了,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月前竟蠢得单枪匹马跑到王员外家里去。你说他一个人就是再厉害,还能对付得了人家王员外家几十名护院不成?结果就被人打了后瓢儿,晕死过去,然后就被送了大牢里来了。”孙牢头嗤笑道。
“他在什么时候打劫,白天还是晚上?”崔桃再问。
“好像是正吃晌饭的时候,翻了墙头进去,找准了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以为就是王员外,便给劫了。岂料那人却不是王员外,是管家!”孙牢头越说越觉得好笑。
崔桃思量了下,对孙牢头道:“人还是看紧了些,我看他有点怪,不一定安分。”
“崔娘子说着了,他这人就没安分过,我们自是会看紧了他。”孙牢头应承道,另外还不忘告诉崔桃,朱二牛那边请他放心,他们也会帮忙照看些。
崔桃道谢之后,便告辞回到荒院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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