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大人根本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女儿是被人当面抢去的吧。
先不谈这个更加丢人,关键也没几个人相信。
唐晗昱只能告老还乡,远离汴梁的闲言碎语。
“老爷,真走么?”
“不走,我只怕活不过今年了。”唐晗昱叹了口气。
他的奏章一上去,马上就被准了,少年天子对这个老臣没有一丝的留恋。
他雄心勃勃,要一展宏图,励精图治。可惜治国终究不是靠一时热血,新君安排自己的人上位,却不知道朝中到底还有几个忠于皇室的臣子,也只能让手下人去办。
如今的京城,正在慢慢成为陈寿的天下,他把持着内侍省不说,手伸到了外廷,而且快速地收割着魏云色的旧部。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掌握朝廷,除非有地方军队强行打进京城,不然谁也奈何不了他了。
中书令门前,几个小乞丐蹲在那,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来,这些乞丐一个个精神的很,双眼有神,手脚干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突然,一个少年靠近,一脚踢在其中一个乞丐的屁股上。
他腾地一下起身,左手就往腰间摸去,待看清了踢他的人,才讪笑道:“赵鸿,你他娘的有病,踢老子干什么。”
赵鸿一巴掌给他拍上,骂道:“你看你像个乞丐么?”
小乞丐悻悻一笑,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一次了,你回西凉去吧,在秦凤营里酿酒,也能讨口饭吃。”
“你!”
赵鸿冷冷地看着他,道:“若是前几天,你只怕已经死在太子的侍卫手里了。你知道这儿藏着多少白莲教的探子么,你知道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多少的情报么?若不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上报上去,大人须轻饶不了你!”
小乞丐叹了口气,道:“行吧,我今晚就走,你待我向大人说一声,我在西凉随时准备为大人效命。”
“唐府的小妾,最年轻的是哪一个?”
“还有一个没过门的,本来是昨儿个进门,被大人一番闹腾,唐府没了心劲。找的是汴梁城中一个纸铺的女儿,因为他那不肖的儿子好赌,输光了钱只能把女儿嫁给唐府,好还赌债。”
赵鸿觉得这个桥段有些熟悉,捏着下巴道:“莫不是姓李?”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赵鸿笑道:“当初我们收拾刘宇,蹲在李家纸铺三天,高欢就看上了那家的小娘子,可惜没来得及下手,被大人赶到河间去了。没想到李掌柜的儿子,还在赌,真是一块烂泥。”
“大人说了,唐老儿赖在京城不走,就是不想体面,我们要帮他体面。等到他们去接人的时候,我们当街抢了就走,让唐老儿趁早滚蛋。”
小乞丐叹了口气,跟着大人在京城当真痛快,可惜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陈寿治下规矩极严,自己确实是犯了规矩,赵鸿也算是帮自己隐瞒了。
他看了一眼唐府,黯然离开,赵鸿顶替了他的位置,往旁边的茶楼一坐,高声道:“掌柜的,来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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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事一碗茶。”
陈寿指着手里的茶盅,笑道:“你看这江山如画,雪国万里,银装素裹,可知道雪下埋着的,是即将迸发的炽烈岩浆。我敢断言,雪化之时,就是异族南下,豪强并起的时候。”
在他对面,是一个中年文士,身材欣才,相貌儒雅,正是西凉将军府第一谋士,李威心腹中的心腹,蒋项禹。
陈寿讲的激昂慷慨,再配上避暑宫下的俊秀殊丽的景色,十分有煽动性,蒋项禹饮了一口茶水,不为所动,笑道:“寿哥儿,你所作所为,我们并非不能理解。当初让你孤身来京城,却是有些孟浪了。老帅和我都没有想到,京城的局势如此波谲诡异。
“你能走到这一步,也是经历了无数的风险,可谓是步步惊心。不过如今的手段,是不是有些酷戾了。要知道,自古以来,以强权加之于同僚的,都很难善终啊。”
蒋项禹说完,看了一眼陈寿的脸色,意外地发现自己说的话没有让他的脸色起丝毫的变化。
陈寿的眼神十分随意,似乎很是放松,不知道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没有听透。
蒋项禹心底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你可知汉代有一酷吏,名叫郅都,他敢面折大臣于朝,行事不避亲贵。在他还是太守的时候,一到任就捕杀纨绔,摧折豪强,权贵们都不敢正眼看他,称其为‘苍鹰’。
比郅都更有名的张汤更是专治诸侯亲王,诛戮富商、大姓、豪强,以强项著称。
王温舒治广平的时候,大肆捕杀郡中豪猾,连坐千余家,流血十余里。不到一年,就杀得郡中连犬吠之盗都不见了,可谓路不拾遗啊!这些酷吏不但能干,而且大多非常清廉,郅都从来不收礼,在任的时候连亲朋好友写给他的私信都不拆。
张汤死后遗产不到五百金,王温舒甚至连五十金都没有。隋朝的酷吏厍狄士文更是甘于贫苦,家无余财。这样的官吏,又能干,又清廉,本该万众褒扬才是。可是为什么从古到今,从官员到百姓,都恨之入骨,让他们个个落得遗臭万年的下场呢?”
陈寿笑了笑,道:“愿闻其详。”
蒋项禹感叹道:“因为他们手段残酷,常以小罪而入大罪,遇案唯恐其不大,株连唯恐其不广,谁也不知道他这杀人的钢刀下一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