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很狭窄但很热闹的街,两边开着各种各样的小店铺。
有专治疑难杂症的小诊所,有专卖民间秘方的药铺子,有卖狗皮膏药的,有拔牙的。有剃头的,有洗脚的……
称得上是琳琅满目,花样百出。
中间的路很小,开不进一辆车,但因为进出的人多,电瓶车和自行车之间互相拥挤碰撞着,时不时还发生交通事故。
当然这种事故是没有警察来处理的,只在当事人的骂骂咧咧中自然结束。
如果双方各不相让,引来旁人的围观,那时候便是要比较谁的嗓门大了。
但在这里极少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因为这里的人们都知道,四安里虽然很少来警察,但却是有秩序的。
这里的秩序和外面截然不同。
在外面违法的事情,在这里可以公然而为,但有些在外面没人管的事情,在这里反而是不能做的。
如果做了,就会受到秩序的制裁。
这种秩序,让他们既敬畏又害怕。
这个秩序的背后有一个名字,九爷。
……
从地图定位上看那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已经离他很近了,但在如此繁杂的人流当中,林林山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他慢慢地往前走着。
前面有一间小庙,有些人也把这种地方叫做教堂。
在四安里有很多供奉民间土神的淫祠,叫庙或者寺的多,叫教堂的也有。
民众是需要信仰的。
失去信仰的人会失去生活的信心和远望,性格善变,行为没有规律,脾气暴躁易怒,没有自控能力。
这样的人难以管理。
所以无论再怎样讲究科学和无神论为主流的社会里,上层都会引导民间去信奉一些虚无而简单的神。
越简单,越容易相信,越容易控制。
在四安里这样的地方,尤其需要信仰。
四安里人们信得最多的是财神,因为四安里贫困,财神可以给他们带来财富。
居住在四安里的很多人一生的向往就是能够搬出四安里,但是完成这个愿望的人并不多。
随着麻将会在纳兰城崛起以后,财神成了另一个人的代名词。
不过这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并不大,他们分不清哪个是真财神,哪个是假财神。
除了财神意外,四安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庙,庙里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有些神甚至人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信了几辈子财神,也没有改变他们的人生,就总会有人愿意去尝试拜一拜别的神。
林林山就看到了这样一座庙。
庙没有名字,没有气派的门脸,和其它店铺差不多,只在门口多了一个大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香。
旁边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牛奶和面包等食物。
一个传教士正在向路人分发印刷简陋的传单。
“贫穷不是你们的错,只要你们信仰神,神会来救你们的。来,领一个面包,分享神的恩赐吧。”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女人,给那些拿着传单的人分发面包和牛奶。
林林山远远地看着,拿起手机拨了从包租婆那里要来的那个号码。
他看见女人从旁边的手包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然后贴到了耳朵边。
蓝牙耳机里传来女人“喂喂”的声音。
林林山没有回应。
女人喂了几声,便把电话挂掉了。
林林山落无其事地走过去,从传教士手里接过一张传单,看了一眼,上面无非写些世人的罪恶和神的救赎一些虚无空洞的话。
但这些却恰恰击中了四安里人们的心灵。
人并无罪,而贫穷就是原罪。
当一个人在贫困交加中无法解脱的时候,便会感到绝望,在绝望中懊恼自己的过去,又生出许多嫉妒和愤恨,却无从发泄。
他会感觉到罪恶,社会的罪恶,官僚的罪恶以及他自己的罪恶。
但人又是如此的渺小,贫困就像一座大山,而人只不过是这座大山前的一只蚂蚁。
他只能祈求于神,只有神能够救他。
所以越是贫穷的地方,就越容易祭祀淫祠。
林林山看完传单,走到桌子前。
女人果然眉清目秀,一脸的善良。
林林山觉得有几分面熟,仔细回忆,想起来,就是昨天齐鹜飞给他发来的那些照片里的一个。
女人拿起一个面包、一盒牛奶,给了林林山。
“接受神的恩赐吧,愿你早日从苦难中解脱!”她说。
林林山问:“这是什么神?”
女人说:“神没有名字。”
林林山奇道:“为什么没有名字呢?别的神都有名字。”
女人说:“名字是为了识别,让你与同类者分别,真正的神独一无二,是不需要名字的。凡有名字的,都不是真神。”
林林山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那么说,玉皇大帝也不是真神?”
女人没有辩解,只说:“真神唯一。”
“你说的是‘道’吧?大道唯一,大道无名,这是老子说过的话。”林林山说。
这时候,那个传教士过来了,很平和的声音对他说:“谁说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信。”
林林山发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注意力太过个集中在女人身上了,忽略了这个传教的男人。
但他不敢用神识去观察对方。
他指着庙门问:“我可以进去吗?我想瞻仰一样神的容颜。”
传教士说:“不可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