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布素袍,头戴大方巾,也不知梁芳从哪里找来的,勉强算是素净,不过粗布衣裳穿在身上总是感觉有些磨得慌,而且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子霉味儿。
朱见深倒也没挑剔什么,也理解梁芳,若是自己还穿着明黄龙袍梁芳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带自己出宫去。
夜已深,梁芳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边儿朱见深背着手跟在梁芳的身后。走了好一阵子来到了皇城东边儿的东直门。
守门的校尉老远看到一盏灯笼过来,便迎了上去,见是梁芳当面,也没管后边儿跟的是谁便赶紧跪下来:“卑职给梁公公请安。”
“免了免了,快起来。”梁芳连连摆手,不动声色的侧过身,轻咳两声:“那个,今天守城的是谁啊?李大方还是吴春?”
“回公公的话,今天带咱们守门的是李参将。”校尉有些奇怪梁芳的反应,但也没敢多问,只老实答话:“李参将在上边儿巡视,公公您要找他?卑职可为您带路。”
“那倒也不用,只是有些事想问他。你守你的门儿,咱家自去寻他便是。”梁芳说着话便转头向楼梯那边走去。
校尉便又回到先前的位置站好,月色朦胧,看着梁芳走路弯着腰,战战兢兢的样子,隐约听到说话声,也听不真切,只几个字眼儿“大”“威风”“死罪”之类的。
“。。。老奴不敢,全仗陛下您给的权势,老奴不过狐假虎威罢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朕的威风?”朱见深冷笑一声:“昔日成祖爷靖难之役打到南京城下,皇城之中一众太监勾结城门守军大开城门,成祖爷不费一兵一卒杀进皇城,那帮太监又是仗着谁的威风?”
梁芳双膝一软便要跪下:“陛下。老奴,老奴。。。”
朱见深也不理他:“行了,朕也不过随口说说,朕不是建文帝,这世上也没有成祖爷。你就算想开城门又有谁敢进?”
拾阶而上,不一时便走到了城门楼上边儿,迎面十几个巡逻的兵丁,为首的膀大腰圆看起来颇为雄壮,正是方才下边守卫校尉口中的今夜守门参将李大方。
李大方看到两个人影上来先是一愣,低喝一声:“什么人!”便领着周围的兄弟们围了上来,等走到近前见是梁芳,李大方转惊为喜:“梁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咳咳,找你有事儿。”梁芳表情愈发的不自然。
李大方看不清梁芳的表情,哈哈一笑,随口让周遭的几个兵丁继续巡逻,又道:“梁公公,找卑职何事,卑职无有不从。”
李大方性子直,说话也不过脑子,梁芳不愿与他多废话,怕多说多错,便直截了当道:“咱家和后边儿,嗯。。。后边儿。。。”话到嘴边不知如何称呼身后的皇帝,“呸”了一声:“咱家要带个人出宫,方便的话你把家伙事儿准备准备。”
“送人?”李大方一愣,脱口道:“公公您要送人出宫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就行,怎么还亲自来了。”
“什么话这叫,咱家经常让你送人吗!!”梁芳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头皮发炸,但又没法较真儿,毕竟这李大方说的都是大实话,自己往常送人出宫要是走他这条线儿从来都是一封手信便可的事儿:“别废话,咱家没工夫和你磨叨,赶时间。”
“哦哦,公公您稍待,末将去去就来。”总算意识到梁芳心情不对,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陛下,老奴。。。老奴。。。”梁芳这回彻底没词儿了。
朱见深倒是不追究了,没说话,摆了摆手。
不一时李大方拎着绳子和一个大筐回来了。朱见深一看,知道是要用这绳子和筐把自己垂下去。
李大方问道:“公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梁芳点头:“先把咱家送下去,然后再把这位爷送下去。”
“这位爷?”李大方听到这个称呼不由一愣,方才都没怎么注意梁芳身后的人。梁芳在宫里是老祖宗一级的,能让他称一声“爷”的。。。
皇上?
不能吧?
有心去看看这位“爷”字辈儿的长相,不过想想就算真是皇上自己也认不出来,也就算了。
怎么可能是皇上,皇上要出宫还用我这个参将拿筐来送?
应该是宫中哪位贵人的什么亲信一流吧?
轻车熟路,顺顺利利,梁芳在前,朱见深在后,李大方一个人就全给送下去了,力气倒真是不小。
双脚落到地上,两人这便算是出了皇城。
朱见深看看梁芳:“水月庵何在?咱们就这么走过去?”
梁芳回道:“水月庵在城外,这个时候城门也没开,要走过去实在太费时费力,陛下放心,老奴自有安排。”
说着话梁芳捏着下嘴唇打了个唿哨,盏茶功夫,脚步声音想起,两人抬着一乘灰布小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轿子?”朱见深挑眉:“那城门没开又如何出去?难道还用筐?”
“那倒不用。”梁芳看来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城门守卫不必皇城,没那么麻烦,老奴说一声便能开一条缝儿,足够送陛下您出去。”
“哦,行吧。”朱见深在梁芳的搀扶下上了轿子,梁芳在轿外跟着。
这两个轿夫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也不出一声,看到梁芳也不惊讶,看来应该是不认识梁芳,只是拿钱办事儿的。
坐在轿子里,朱见深不觉幽幽一叹:“自以为森严的皇城守备原来只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