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不能像一盘散沙、像一群流寇一样了,我们该改变下。”少校在向人推自己的想法,可惜他的话迎来的只有嘲讽。
“改变了就有饭吃吗?”
有人将最残酷的现实晒了出来,少校瞬间哑火,慌张的再一次缩了回去。
当兵吃粮、领饷,天经地义,没有粮和饷,这些人现实的一塌糊涂。
“想改变,可以啊,我这里要啥有啥,想换新衣服?来我这啊,只要认准这四个字就行。”迷龙用脚踹着自己写的那个做生意原则的四个字,尽可能的发泄着他的愤慨——一个在溃兵营的恶霸、黑市的经营者,其实也曾是有理想有追求并为之付出和战斗过的人。
只是……
残酷的现实,让他从东北一直溃到了这里,然后,他悟了。
再然后,他就成了这里黑市的一方恶霸,无数溃兵眼中不可招惹的存在,于是,他开始吃香的喝辣的,他开始过上了以往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一群没有分文的溃兵,将他这个土豪衬托的壕气冲天。
尝试改变的人缩了回去,大家就这么相互瞅着,决定继续过应该过得日子,就像是认命一样。
夏天其实很不习惯这种认命般的烂——大家都烂了,烂绝望了,绝望到不想、不认为会改变了的麻木,让他很不适,尽管大学的两年他也是这么的麻木,但他好歹是有追求的,虽然是策划的是向女神告白,但那也是追求不是?
【我觉得不该这样烂着,这么烂下去,我想我迟早会腐烂成一堆腐肉——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因为不断的战败而绝望,但我知道,小鬼子的好日子快要结束了,我不该这么烂下去的,哪怕是无法回家,可我总得做点什么,为当初年少轻狂时候喊出的‘捐一条命’。】
“那怎么才能让这些人改变一下麻木?”
夏天思索着这个问题,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他想,总有办法的。
迷龙其实也是最茫然的一个人——九一八是东北所有人忘不了的痛,他一开始不是这么麻木的一个人,他曾是个兵,想象着为东北那块黑土地和那里的人做点什么。
但一路的败,一路的溃,一路的跑,让他曾经的梦想变得遥不可及,也让他慢慢的放弃了那可笑的东西。
但,他终究是有过梦想的。
他憎恶这些溃兵,因为这些溃兵和他一样的麻木,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自己一样,所以他很习惯看不一样的东西,如溃兵中的那个少校,如那个叫夏天的溃兵。
少校给他的感觉和溃兵们不同,少校在努力的试图做点什么——只是,稚嫩、胆小如他,却在溃兵面前就像是篝火前的一捧雪,一碰就化,迷龙总是想:迟早有一天,这个少校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和他接触过被领到过的军官一样,怂、尖、跑……
那个夏天呢?
那是溃兵中唯二干净的人,一个是少校,一个是夏天,只是,看到夏天缩在那的样子,迷龙就仿佛看到了夏天未来的样子,未来啊,那个叫夏天的兵,会变得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
所有人活下去的结局,似乎都是一样,他们都会变成统一麻木的样子,没有希望,只有彻骨的绝望和麻木。
所以迷龙想多看看少校和夏天,趁他们还没有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多看看他们,否则啊,以后就看不到这样与众不同的样子了。
躺在躺椅上的迷龙,悄悄的看着。
他看到夏天动了,看到夏天朝少校走了过去,看着两个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坐在了一起,他想:不一样啊。
总是被溃兵们叫做阿译的少校,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夏天,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他没上过战场,尽管他也属于溃兵,但他没上过战场,只是闻着大炮的声音就成了溃兵,所以他和绝大多数的溃兵不一样,他想将溃兵聚集起来,把他们变成兵。
但这需要强烈的人格魅力——而这,偏偏是他这个挂着少校军衔、拥有刺目学历却没有一丁点战功和作战、带兵经验的军官,根本无法获得这些老油条一丁点的尊重,更别提将他们组织起来了。
这让阿译想起了曾国藩的故事:屡败屡战……
他始终不想放弃,不想在溃兵中和溃兵一样的腐烂,可放眼望去,这里这么多的溃兵,只有他和他们不一样——最简单的识别方式,干净。
他是这里唯一干净的一个人,而溃兵们,已经认命般的不再收拾。
对了,现在是两个干净的人,另一个现在正在朝自己走了。
“长官,”夏天走过来后,朝阿译打了招呼,其实他更喜欢叫首长的那种方式,因为那样的军队能让他产生无限的信赖。
“有事吗?哦,坐坐……”阿译客气且习惯的说着,可坐坐说完以后,他却讪笑了起来。
夏天没有赔笑,而是轻声说:“咱们这些人中,你是唯一一个校官,我认为你应该把我们都组织起来,让我们能像个人样子。”
“怎么组织?”阿译苦笑:“他们……都不听我的。”
这是阿译无数次尝试后得到的最心酸的结果,也是最无解的结果。
夏天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两个字:“食物。”
阿译苦笑起来,就冲他现在一清二白的穷酸样,有食物吗?
食物当然有!
黑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