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子,这边请。”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走在前方,回过头望着身后的白衣少年,神态恭谨,说话也十分客气,“鄙庄内行道错综复杂,第一次来的人极容易迷路,公子请跟紧了。”
白衣少年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庄内的中庭水塘和假山,朝着庄内最深处的静岳堂走去。
“二爷,”正在路旁浇花的两个侍女,望见中年男子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一齐朝他恭恭敬敬地垂首问候。
青衫男子听见声音,只是别过头瞥了她们一眼,没有答话,继续领着身后的白衣少年向前走。
等青衫男子已越过身前好几步,两个侍女才抬起了头,恰好对上不紧不慢跟在男子身后那名白衣少年的目光,和他盛开的笑容,正像晨间初出的日光,明媚又温柔,令人忘却了一切烦恼,只想要久久的沐浴其中。
“红姝,你看到了吗…他在对我笑…”叫做绿苑的侍女呆呆的望着白衣少年的背影,“这位公子真是俊秀得…连我一个女子都要自惭形秽呢。”
半晌没听到身边红姝的回答,绿苑忿忿地侧头,才发现红姝也仿佛失了魂一样凝视着白衣少年行迹的方向,用手敲了敲红殊的脑袋,“回魂了!小姑娘!”
“哎哟!绿苑你干嘛…下手没轻没重的!”红姝揉了揉脑袋,气鼓鼓地叫道。
“花痴发得这么厉害,隽宁公子可要喝醋啦。”绿苑笑嘻嘻的躲开。
“胡说什么呢…”红姝霎时满脸通红,赶紧扭过头,手里的水瓢继续浇着身后的白牡丹,生怕绿苑还要笑话她,“你不觉得奇怪么?入庄十多年,你什么时候见过二爷如此郑重其事,亲自为人带路么?而且他们去的方向像是庄主住的地方…”
“这位公子是庄主的贵客?!”绿苑瞪大眼睛,这时才反应过来,低声惊呼,“庄主静养这几年,江湖豪侠不见,豪门巨贾不见,昔年连六王爷瑞王殿下纡尊降贵来访,老爷也只叫陆善回了一句恕罪。这位公子的身份会比瑞王殿下更尊贵?难不成他是皇帝老儿?”
“依着庄主的性子,就算皇帝陛下亲临,他也未必愿意见的。”红姝低头拨弄着手中娇艳欲滴的花瓣。
“那他会是什么人?要说几位公子爷的姿仪气度,也是鹿州青年俊才中出类拔萃的,可若是他们站在这位公子身旁,恐怕就相形见拙了。”
“听你这语气,莫不是对这位公子一见钟情了?”
“是啊,”绿苑退了一步,做出要行礼的样子,“我的陆夫人,快把奴婢赏给这位公子吧,就是给他当牛做马都可以。”
“绿苑,你真是…”红姝正捂着嘴笑道,突然反应过来,“你这小妮子再撒野!好好站住,看我撕烂你的臭嘴…”
绿苑早已跳开两步,嬉皮笑脸的作出要行礼的模样,“夫人,奴婢错了,饶了奴婢吧!”
似乎早就料到绿苑会有这样的举动,红姝立即上前逮住了绿苑的胳膊,伸手就要挠她的胳肢窝,“还收拾不了你!”
绿苑口中不断唤着夫人高声讨饶,却悄悄的腾出了一只手,戳向红姝没有防备的腰间,两个小姑娘嬉笑着闹成了一团。
山庄内的最深处,一座两层高的大宅蔽于浓浓树荫之下,只有斑驳的点点阳光洒在屋顶,悠然宁静。下人们全都被吩咐过不要轻易靠近宅子的周围,因为屋里的主人不喜欢被任何声响打扰。
书案边,明明灭灭的光线布满一角,像是流动着极缓极缓的波纹,一个人影静静的坐在那里,摩挲着一柄通体由纯金打造的短剑。短剑的剑身长约一尺三寸,在暗室的微光中依然灿然发亮,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结绿,剑柄的下方居中刻着两行小字。
穆淳桓桓,兴我大昭
靖安永泽,万代同享
这十六个字是当年大昭太祖皇帝闵炎亲手刻在短剑上,并将其赠与本朝唯一的异姓王——穆淳王梁霈。
一百七十年前,在冕河大战最关键的时刻,穆淳王梁霈就是凭着腰间的这柄黄金短剑,刺死了前朝名将钟伏。万军中诛杀敌军首领,一举使敌军军心涣散,不仅成功救下乱军围困之中危在旦夕的太祖皇帝,更让己方将士军心大振,至此对前朝守军开始了摧枯拉朽的攻势,数月之后,势不可挡的十万大军兵临雍都城下。
年仅十七岁的顺帝主动开城投降,亲自带着数千名宫眷跪在城门口,哀求太祖皇帝饶过众人性命,乱世在前朝帝王支离破碎的尊严中终结。
传说,太祖皇帝与穆淳王相识于微时,从太祖皇帝起兵的第一日起,穆淳王就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太祖皇帝有韬略雄才,而穆淳王智勇兼备,他们二人是明主忠臣,更是交心换命的兄弟。
大昭王朝建立后,太祖皇帝昭告天下分封百官,他毫不吝啬的表彰梁霈的功绩,称道梁霈为开国功臣第一,封为穆淳王。但好景不长,作为唯一的异姓王,梁霈不结党不拉帮,仍无可避免的在朝中却成了众矢之的。一时谗言尽起,但总不离“穆淳王功高盖主,欲取太祖而代之”等语。太祖皇帝最初虽然不信,但日久终不免心生疑窦。
穆淳王是个聪明人,为了不让太祖皇帝为难,主动写下了一封辞书。和乐三年,四月初五的晚上,太祖皇帝召穆淳王入羲和殿。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第二天日出之时,穆淳王平静地走出殿门时,依然别在腰间的黄金短剑上多了这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