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客气了,”唐运不自然地撇过脸,看向不远处:“摄政王既然放心将公主交予唐运照看,唐运必誓死护卫公主安全。”
“此处自有重兵把守,是极安全的!”他又说。
我不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坐着,专心想自己的问题。
萧别将我交予唐运,羁押在军牢,安全自是无需担忧了。只是,那个庞潜,他会怎样应付?尤其还是身体这般虚弱的时刻。
一整天,我默默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军牢里分外安静,除了中间有送饭的兵士进入,再不闻其他动静。这样的安静,起初是让人冷静的,时间久了,却只能带给人莫名的惶恐。
恍若,被遗世孤立。
牢中不见天光,自是晨昏难辨,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喧嚣才隐隐传进来。
“摄政王薨逝了……摄政王薨逝了……”一连串的惊叫此起彼伏,似惊雷般悉数炸中军营。
心底似陡然空了一块。
想起不久前那个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回到京城。而,郑军医曾那般笃定,摄政王之疾,不过数日光景。
萧别,我确是答应了信你。然,终究强不过命。
只觉得全身酸软,再没有分毫力气支撑着自己端坐下去。索性,不再强撑,任由整个身体滑坠在地,如断了线的纸鸢,失了生机。
一阵s自军牢外,骤起。
须臾,听得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随之而来的,是门外的人声纷乱。
“庞潜,我奉摄政王之命严加看守上阳公主,自是不容任何人肆意进入!”
“哦?”庞潜冷冷一笑,“军中人人皆知,摄政王为上阳公主所害,还有什么好审的?还不如本将军前来就地正法!”
“庞潜,王爷的命令你都敢不遵,难道,是要z么?”
“哈哈哈……”一连串大笑之后,轻傲的声音再度响起,恣意骄纵:“庞潜从未想过背叛王爷,只是,眼下,王爷毕生心念上阳公主,如今命在旦夕,本将军便多加成全,你唐运难道想要阻拦?”
“你……”唐运顿时哽住。
“咣当”一声,自有佩剑出鞘。
随即,战马长嘶,q戟刀相接,一片冷泠泠的肃杀。
刀兵之中,听得到庞潜的骄纵:“不过一个小小的唐运罢了,何足惧!”过了片刻,他又厉声继续:“大胆唐运,竟敢勾结上阳公主,谋害于摄政王,来人,给我将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徒押走!”
好个狼心狗肺!他这样红口白舌地叫着这四个字,竟不觉得渗得慌么?
终是,那庞潜小人得志了。
眼角,数滴眼泪不及坠落,已氤氲而散,徒留湿痕。
罢了,我和萧别,几番纠结辗转的两个人,蹉跎了数载年华,来不解释清爱恨,竟也能在今日一起赴死,倒也算是造化弄人。
而我的澈儿,回京之后,二哥自不会不管不顾。我自是不用太多顾虑。只是今后,小家伙再见不到一直抚育自己的皇姑,不知可会惦念分毫。
大概,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一直在稼轩里陪伴自己的女子,实则是自己的生母吧!
我希望,再没有人对他提起这个秘密。自始至终,我只是他的皇姑。而,他的母亲,一直都是史书上端静敏慧的顾皇后。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思绪几番辗转,门外的脚步声已是近在眼前。
“上阳公主,如今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尽可以趁早开口!”
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更重要的是,不愿意和这个人多费唇舌。于是,便紧闭了口,不发一言。
成王败寇。
他若是,想要我怎样死去,自是相当容易的!
“不愧是天朝的长公主,如此风骨,倒令本将军钦佩,”他直直盯视着我,如狩猎者打量到手的猎物:“只是,公主应当明白,再如何反抗,殿下的结局都是既定的……所以,也请不要为难庞潜。”目光冰冷却坚定。
怎么,要送我上路了?没想到,他这会儿倒是谦恭有理起来了。我自是不信。
冷冷转身,迎着他的目光,我轻蔑一笑:“你不过是萧别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怎么,如今主人一去,竟也得势猖狂起来了?”
“最后的时刻,本将军自是不会为难公主,殿下也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作无谓之争,”他几步走到我面前,冲身后的随侍一挥手,吩咐:“准备一下,帮公主盥洗梳妆,好让公主即刻成行!”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竟是三个青衣装扮的女子。最左边的手捧盥洗用具。余下二人却是捧着托盘,只是盘中盛放之物,大不相同:中间的那个,手中的托盘里盛放着整齐的白绫;右边的却是闺阁装饰之物――玳瑁梳,青铜镜,明月,九凤簪,一应俱全。
准备如此充分,不像是就地处决人犯,倒像是宫中宫人殉葬的派头。
目光自这些物什上一一流转,旋即了然。却又分明不解。
这个庞潜倒也是奇怪,萧别已然死去,他这会儿,倒是拿我的死做人情,表忠心了。
像是知道我的想法,庞潜也不否认,展眉轻笑,似赞叹:“公主不用费心揣测,庞潜可以直言相告……”
我挑了挑眉。
“摄政王一生痴恋殿下,庞潜实在不愿意,见到他死后孤苦……”
原来,果真是殉葬了!
倒也可叹,纠缠这么多年的两个人,竟然死后,方得相安于一隅!
“殿下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