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在做什么?我怎么听见四姑娘的哭声?玉儿,我的玉儿呢?”
柳氏说着,试图撑起身子爬起来,她声音依然嘶哑而虚弱,神态却显得清醒多了。
玉姝和雪梨忙转过身去照护她,玉姝软声道:“娘,玉儿在这呢!”
孟老太太和蒋氏以及几个婆子面面相觑,林嬷嬷悄声道:“莫不是回光返照?方才还不认得四姑娘呢,若三太太把想交待的告诉了四姑娘……”
孟老太太又瞪一眼蒋氏:“办个事都不利落,真没用!”
蒋氏心里也恨,此时却不好争辩,苦着脸道:“怪这四丫头,怎么就不肯听话呢?”
孟老太太顿了顿,脸上神情变得缓和些,把玉姝喊过来道:“你一向是个孝顺孩子,祖母最疼的就是你,今儿可要乖乖的,听祖母话:先让绿珠和邱嬷嬷送你回房去。祖母特意过来瞧看你母亲,也是想她能好起来,若还有一口气在,必定要请医用药的……等你母亲好了,那时你再过来。”
林嬷嬷在旁附和:“四姑娘放心吧,来之前老太太就派人去请太医,如今怕是在路上了。”
玉姝心里冷嗤,果真物以类聚,主仆都一个德性,撒谎张口就来,分明是得知她硬闯怡心院才急急赶来问罪,这会被她母亲诈的,以为人真的快断气儿了,也不知要从母亲口中套出什么话,竟是顾不上问罪了,想把赶快她支开,然后她们好对母亲为所欲为!
算盘打得好呀,可她能让她们如愿么?
玉姝含泪道:“多谢祖母为母亲请太医!玉儿自幼遵从祖母教导,懂得为人子女应孝顺父母长辈,如今母亲重病,玉儿恨不能效仿古人割肉为药引,于情于理都要侍奉病塌前,绝不能离开母亲半步,还请祖母成全玉儿的一片孝心!”
“你……”孟老太太一时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你不用这么孝顺吧?无奈只得搬出蒋氏的那些说辞:“祖母是担心你,万一过了病气也病倒可怎么办?再说侍疾很辛苦,你年幼做不来,会累坏的!”
玉姝再次腹诽:一个两个都当她是傻子一样哄,她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她们都不担心,连个大夫都不请,现在却担心她病倒累坏?这份关怀,玉姝还真是受之惶恐。
她回答道:“祖母,玉儿十三岁不小了,妹妹云姝未满七岁那才是年幼。母亲生病,玉儿身为父母长女应该有所担当,祖母知道的,玉儿会做很多事情,前些天还每天去绣房为大姐姐绣嫁妆,从早到晚午时也不歇息,劳作那么长时间都能挺得过来,为母亲侍疾端送一碗汤药,并不算什么的!”
“四丫头……”
蒋氏听到玉姝竟然把每天去绣房帮敏姝绣嫁妆的事都说了出来,眼皮子猛跳两下,阻止已来不及,心虚地看向孟老太太。
让玉姝帮敏姝做绣活,此事孟老太太原本是知道的,后来特地出言阻止了,说玉姝毕竟是府里的千金小姐,总去跟绣娘们混做一堆不像话,且某次孟府女眷去白马寺进香时,玉姝被高僧批命,说她命格富贵、福运相随,孟老太太虽然并不喜欢三房两个女孩儿,但因了高僧的话,对玉姝便总是和颜悦色。蒋氏为让女儿躲懒,加之玉姝心灵手巧绣艺好,又兼会描图配色,私下里就抓着玉姝代替敏姝做绣活,蒋氏一直瞒得紧密,并叮嘱过玉姝不要多嘴,料不着死丫头突然就抖露出来,怕是要被老太太责怪了。
果不其然,孟老太太又赏给蒋氏一记眼刀子,那目光里隐忍太多不满,蒋氏禁不住心里一苦:嫁入孟府十几年,每天跟着婆母前前后后走动,岂有不了解老太太什么性子?看来过后必定少不了一顿严厉罚骂。
别人怎么样柳氏都无暇顾及,此刻她捧住女儿的双手,看着那粉嫩纤柔的手指头数也数不清的针孔,心疼得泪水滴滴嗒嗒,止都止不住——柳府出事至今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光顾着为救娘家人四处奔波劳心劳神,完全忽略了大女儿,万没想到,她还眼睁睁活着呢,自己的女儿就被人虐待成这样!
这孟府里还有谁可信任?连丈夫都不行、都靠不住!
柳氏无比痛恨自己之前的愚蠢,竟然答应她们的要求,自己宁愿去死而将两个女儿托付给孟老太太和蒋氏,这不形同送羊如虎口么?
幸亏女儿闯了进来,唤醒了她,后悔还来得及!
柳氏哭了一会,从雪梨手上接过丝帕擦眼泪,强自忍住心中悲伤恨怒,抬起头看着孟老太太道:“多谢老太太和大太太来看我,但我怕是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