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及冠之礼后的夏至。
夏至已至,闷头热的天气总是叫人喘不过气来,即使室内摆上了不少冰桶,可仍是感到心中一阵烦躁。
为了排解这份不应出现的情绪,赵潜走出了兵部侍郎府的府门,漫无目的地绕着湖边兜兜转转,然后停在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荷前。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从前在书卷上甫读到这句话时,赵潜只道是所书之人的刻意夸张,为了能够方便辞藻修饰罢了,待真个见到这朵荷花,赵潜才知晓是自己的见识狭窄了。
不是没有,只是因为自己不曾见过,不曾走出书房或校场去用心寻找。
好在,此次出门没有让他失望。
非要形容的话便是亭亭玉立了。
不过赵潜并没有将其动手摘下来的打算,毕竟美好的事物只有留在其适宜生长之地才能发挥出其完完全全的美感,不论是人,还是物。
见过便见过,赵潜本想走,而一段悠扬又带着些微怅惘的歌声令赵潜的脚步生生停下了。
这两个词语本应是对立的,赵潜以往也这么觉得,却在乍闻之时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冒出来。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因为等待自己的还有无尽的书卷和尚需勤奋打磨的武功,但是他走不动——那就,站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吧?待一会儿就回府好了。
“那位公子,可否……”
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将处于愣神之中的赵潜给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清秀又带着书卷气的脸。
和自己很像。
不,与其说是自己,不如说是与自己跟前的那朵荷更像。
一般的自然天成,一般的亭亭玉立。
“姑娘可有事?”赵潜不禁懊恼,心神略微忙乱,一时间开口便带了些不妥,可是后悔已晚了,只有向她投去淡淡歉意的目光。
“小女子着这长裙不甚方便,可否……可否请公子为我采来那朵荷?”
“好。”械化田园
这话一出,只有那边微醺的阮砺垂了眼,瞧着手中余下的半杯酒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
将士们脱离了宿醉,醒转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按着这么一个情况,两个军队就应该出发了。但是并没有,只是停在原地修整,因为,属于大昌那一方军队的主将还没睡醒。
有人去叫了几次,可是无济于事,无奈主将睡得实在太沉了。
“副将,我们……”有一位士兵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阮砺。
阮砺摆了摆手,对那边打着酣的主将赵潜无奈一笑,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便不再开口坐在原地歇息。
赵潜醒的时候,发现日头已挂在正中央了,于是嗖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整理行装,同时也因为这么一个明显的行动而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发现他们都在盯着自己,饶是赵潜本人也不由得有点懵逼。
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像在战场上那般心中有数,殊不知这位早已思索好的年轻将军彻彻底底地打了自己的脸,因为,很快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正……正午了?”
“是,将军!”
呼声有点震耳欲聋,并且不时带着戏谑的笑意。
赵潜没说话,然而那微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于是旁边的阮砺便见机下了令,众将士听令,一同前行,便不再有第二个声音。
然而每到夜晚扎营之时,大昌的这位年轻将士总要红着一张脸,只因一票兵痞子瞧着其实在好笑,原道是模样更似书生,如今一看骨子里也是有不少文人做派的,于是便纷纷起了逗趣的心思。
反观我们的主将赵潜,脸颊红归红,任尔东西南北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饮酒了,并非是怕下属们或者蛮国军队嘲笑,而是那一晚醉酒熟睡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很难忘却叫人流连忘返,明知全无前缘再续之可能还想抱有一丝期待。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又苦涩又甜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