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老爷见状,这才不得不接受了他方才其实一开始就感知到了的事实,心里“腾”地升起一团火来,“啪”的一声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站住!长辈同意你们走了吗?就这样直接走人,还有没有礼仪教养了?尤其你沈子晟,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读下来,学的就是这些吗!”
裴二夫人惟恐情况弄得更糟糕,忙劝他道:“老爷您先别急,都是自家人,有话咱们慢慢儿说不好吗?善善……孩子心里有怨也是人之常情,这么多年的委屈与苦难,她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如今好容易见到亲生的爹娘了,您还不兴她使使小性子呢?当儿女的不跟自己的亲爹娘使性子,又要跟谁使去?咱们都慢慢儿说,慢慢儿来,她总会原谅我们的,当年本来也是我们不好,明明就是好好的一个侯府千金,生来就该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里,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结果却、却……”
话没说完,已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还以为好容易与女儿见了面,一切都会好起来了,谁知道女儿竟是真的说什么也不愿认他们,可该如何是好啊?
看得一旁裴钥也火大起来,上前几步上张开手臂拦住了季善与沈恒的路,沉声道:“父亲母亲没让你们走,你们便不能走。当年的事又不是父亲母亲愿意发生的,你凭什么这样不依不饶?这么多年父亲母亲纵对你没有养恩,生恩却是有的,没有二老,就不可能有你,乌鸦尚知反哺,你连乌鸦还不如不成?别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啊!”
季善已是怒极反笑。
看吧,这就是侯府的所谓骨肉亲情,如此高高在上,还赏她她就必须高高兴兴、受宠若惊的嗟来之情,她可消受不起;除了裴二夫人和裴钦可能的确有几分是真心盼着她回来,其他人也是一分真心都没有吧?
季善正要说话,一旁裴钦已先斥道:“五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爹娘和我面前,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你给我出去,看你的书去,也管好你的嘴巴,不然不用爹发话,我先打你,省得你再这般口无遮拦!”
裴二夫人忙也哭着道:“钥儿你怎么能与你姐姐姐夫这样说话,本来就是我和你父亲对不住你姐姐了,你还这样说她,你、你是想气死我呢?”
裴钥这才悻悻的没有再说。
裴钦则忙看向季善沈恒笑道:“妹妹妹夫且先别急,还是吃了饭,我送你们回去吧?好容易一家才团聚了,却连团圆饭都不一起吃一顿,叫父母和我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你们时间再紧,想来也不至于紧到就差这一两个时辰,对不对?”
季善怎么可能再留下吃饭,吃山珍海味她也定会消化不良的!
因淡淡道:“多谢裴二爷好意了,只是我们夫妇都是乡野出身,不识抬举,粗鄙惯了,实在无福消受贵府的珍馐佳肴,想来贵府的众位贵人也瞧不上我们夫妇的做派,所以就别为难彼此了,您说呢?对了,我们夫妇还给贵府的贵人们准备了些礼品,也不知这会儿已经卸下来了没?您使个人去瞧瞧吧,若是愿意留下,便留下,若是不愿意,回头扔了便是。”
裴钦满脸的尴尬,片刻才又道:“可妹妹妹夫不是答应了我,还要去拜见祖母的吗?祖母肯定早就等着了,这总不能让老人家空等吧?正好这会儿用午膳还早,我们便趁这个空档去见一见祖母,等回来后,刚好便可以用膳了,等用了膳,妹妹妹夫再回去也不迟啊……”
裴二老爷忽然道:“回去什么?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既然回来了,就给我住下,不许再走了!钦哥儿媳妇,你去太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我们马上过去,省得太夫人等急了。”
裴二奶奶忙看了一眼裴钦,见他没有说话,便屈膝一礼,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裴二老爷方又与裴二夫人道:“让人打水来你洗把脸,稍事整理一下,好去见母亲,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沈恒见季善已是濒临暴走的边缘,便是他,也觉得裴二老爷太武断,太专横了。
再是“严父慈母”呢,也不至于严到这个地步吧,对着明明该深怀愧疚的女儿,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便罢了,还张口就是要求这个指责那个的,说句不好听的,善善可还没认他呢,他凭什么这样?
因抱拳说道:“好叫裴大人知道,内子娘家姓季夫家姓沈,如今是沈季氏,也只有我们沈家,如今才是她的家,这里却是裴家,是阜阳侯府,怎么可能是她的家呢?我们沈家再穷,也没有改姓裴的打算,自然裴家更不可能有改姓沈的打算了。所以裴大人的美意,晚生与内子实在当不起,还望裴大人明白。”
裴二老爷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这里怎么不是她的家了,她的亲生父母兄弟骨肉至亲都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家,哪里才是?倒是你,若实在不识抬举,裴家给自家女儿换个样样儿胜过你的夫婿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善自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恒被欺压,尤其沈恒还是在为她出头,冷笑着道:“裴二老爷说这里是我的家,怎么着,您是打算把我的名分还给我,把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也都还给我不成?可惜您舍不得您的长公主亲家,舍不得您的乘龙快婿,也舍不得您的宝贝女儿,又何必非要在这里做出一副慈父面孔来,膈应自己,也让我们夫妇不好过呢?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