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后,山林里树木凋敝,枯枝败叶,万物萧肃。
一路行走下山,就连猎物都极少见,平日里可是但凡有嗅着人味,那森山老林里嗷嗷直唤的豺狼野兽都蠢蠢欲动着。
想捕获野兽看来没什么机会了。
弗陵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边上这位说着话。
“你每天晚上都跑去做什么?”
“没做什么。”
他话向来少,但现在已经好多了,一开始简直跟个哑巴一样,所有的语言知识都得重新架构。
弗陵说:“我也不是刨根问底要知道你在做什么事,只是你身份毕竟特殊,我怕你出去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十一:“你担心我害人?”
弗陵思忖着说道:“你看上去就像个落魄书生,我猜测你八成是落了榜,抑郁不得志而死,害人不至于,只是担心你的那些个同类,对了,你有没有遇到吸人精气的女鬼。”
“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过来。”
弗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她的意思原本是要请他帮忙联系那些在世间无法投生,流离失所的鬼怪,或许能借着驱鬼祛邪这一名义从中小赚一笔。
可对方却误以为……算了算了,对牛弹琴,说的不就是自己现在这种处境。
······
长安城内最大的何家药铺子收取各种来路的药材,只要价格过了掌柜的眼,便能按照市场价换取等额的银钱。
过去老道姑经常带原主来这里进行药材贩卖,但直到老道姑死后才告知这就是原主生身父母家中产业。
从老道姑走后,这还是她头一次带药材过来买,在知道了某些事情后,弗陵的心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何家人是不会不知道老道姑的身份的,至于看到她身边跟着的小丫头,用脚趾头想想或许都能够猜测出来什么,可何家人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既然都没人记得起过自己,那弗陵便也没什么可在意的,递药材,商量价钱,拿钱走人。
也不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只有天意,竟然碰见了生身父母带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少爷来药铺查账。
那个在他走后一年两夫妻就盼来的男孩。
弗陵从容地从他们身侧擦肩而过,半点未曾多看。
出门就,他倒是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仿佛好奇自己是怎么做到毫不在意。
弗陵挑着眉:“贫道是出家人,早已斩断了红尘。”
他笑。
回去的路上置办了不少过冬的食物,但都是素食,半点肉味都没能闻见,装竹篓里,背起就走。
路过裁缝铺的时候,便见那里头女子出入,络绎不绝,怕是要将门槛给踩破。
被身边那位给喊住。
“买件衣服吧。”
“不合适。”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这件已经很旧了,再看看那些与你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我是出家人,穿得五颜六色的像什么话?”
“天冷了,给自己添一身素色的棉衣。”
“我不冷。”
他缄默,看着走在自己眼前那瘦削的身形,背脊绷得直直的,侧脸也不失去女儿家的英气。
“出家人就都要如此地节俭?”
“不一定。”
“从前有一个叫唐三藏的出家人,奉旨到西天去取经,手里边就带着一件观音所赠的稀世珍宝,锦襕袈裟,由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袈裟上还有七件宝物,如意珠、摩尼珠、避尘珠、定风珠、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所以当袈裟展开后,只一句熠熠生辉都无法囊括。”
他以为这是佛教道典里的神话故事,之所以自己没听说过,是因为自己失忆了。
“那之后呢?他带着这么一件宝物,不怕出事?”
“同行起了贪念,想据为已有,可他有神佛相护,总能在关键时候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落在两袖间的手,颓然一笑。
她一个女子都自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为求避免麻烦,都不敢擅自将药田里的名贵药材拿出来贩卖,可自己却无能为力,如何护她?
······
不自觉间已过城门,弗陵看着那面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的围墙城下,好像是围着看一张榜单。
城下百姓人声喧嚷,对那桩庆德七年间的战事议论纷纷。
庆德七年,蒙古侵边,进犯李朝,取海州四城。
当时任镇北大将军的李全李老将军以身殉国,李老将军之子李衮临危受命,暂领大将军之职,才抵住了蒙古外敌的步步南下。
这一战史称海州之战,名义上虽然抵住了外敌南下,但海州四城已经沦为他国领地,双方主帅更是都战死疆场,两边讨不着半点好,这才停战,休养生息。
“长公主不会是将悬赏大夫的赏金提高了?这都一年多了,长公主竟还没有放弃,那位当初以两千精锐杀入敌营取下敌军主帅头颅,最后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被圣上除去上将军之位,只保住个落魄世子之尊,撑到现在也够久了。”
“可不是吗,现在一年多来都是卧榻修养,但我听说,这眼睛可一直没睁开过,当初伤势实在过重,又要护好老将军的尸身回来,又要护着那只剩下不到三百人的将士,即便最后战胜了又如何,因为违抗圣令被贬了职。”
“国公府现在可说是不复往日繁华,世子说不定那日就走了,留下长公主和一个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