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二阿哥心底下说不定早已经看不起这个舅舅,觉着奴才给二阿哥丢人了吧?”
绵宁皱眉,“舅舅何必说这样的话去?我知道舅舅办此事,必定心下有所苦衷……只是,舅舅刚来西陵不足半载,此时汗阿玛也已然还在气头上,尚且不宜在此时于汗阿玛面前说起此事。”
“我倒劝舅舅也不必急,现在西陵这边儿安静办差,只要差事办得好,汗阿玛不会看不见。汗阿玛也一向都是最为顾念旧情之人,便是看在额娘的面儿上,也迟早会赦舅舅回京的。”
绵宁抬起眸子来,不再看向舅舅,而是看向帐外,“再说,舅舅此来西陵任职,办的差事是汗阿玛和额娘的万年吉地,这样的差事想必无论是汗阿玛还是额娘,自是最放心让舅舅来亲自督办。”
“这对于舅舅来说,也不是坏事,叫外人看来也自然是汗阿玛的格外信重。故此,只需舅舅沉下心来,来日方长,万事皆有可期。”
盛住忍不住笑起来,“二阿哥的意思是……奴才短期之内,是回不了京了?”
绵宁没说话,却也没否认。
盛住摇摇头,再摇摇头,“……想想去年,那已经革职的克勤郡王恒谨,冲撞的是皇后的轿辇,被发往皇陵当差,却也不过半年多就回京了呀!”
“我呢,我不过就是跟皇上列了个单子,里头提到皇上一件闲置不用的玉印罢了,何至于皇上就罚我如此重!”
“皇后一个大活人,玉印不过是一块小石头,两者相比孰轻孰重?凭什么皇上能那么快递单让恒谨回京,却要将我留在这皇陵,不准回去?”
布彦达赉在畔微微皱眉,“我倒是听说……是皇后娘娘亲自向皇上求情,皇上这才那么快就赦恒谨回京。”
“若非是皇后娘娘亲自求情的话,那恒谨本是冲撞皇后轿辇之罪,旁人又有谁敢在皇上面前替恒谨求情呢?”
盛住便激动起来,“您瞧瞧!皇后都能替她的仇家向皇上求情,二阿哥你难道不能为了奴才这个亲娘舅,向皇上求个情吗?”
盛住盯住绵宁的眼睛,却惊愕地发现,二阿哥在听布彦达赉说起是皇后在皇上面前替恒谨求情之时——他眼底,隐隐流光闪动。
盛住便是一惊!
“二阿哥!奴才知道,孝淑皇后崩逝之后,皇上将你交给当今中宫抚养!可是——她那么年轻,只不过比二阿哥年长六岁,她如何担得起什么‘抚养’之责来?”
“二阿哥的额娘,唯有孝淑皇后一人啊!奴才想也知道,当今中宫必定想方设法讨二阿哥的欢心——可她怎么会是真心对二阿哥好?她不过是,为她自己沽名钓誉罢了!”
“二阿哥……心下万万不能将她错当成了额娘,万万不能将身为人子的孝心,转移到她身上去啊……”
绵宁皱眉,“小额娘能为恒谨求情,的确是宽容大量。别说她只是个女子,便是换了你我这样的须眉男儿,又有几人能做到她那般?”
“别忘了,去年四月,那可是小额娘刚刚正位中宫之时,如何能容得有宗室故意冲撞呢?”
盛住大声地笑了,“果然叫奴才猜中了!——二阿哥,你当真被她蒙骗了,你还肯说她的好!”
“二阿哥难道就没想想……奴才、奴才是缘何才会因为那件事而触怒皇上,从而沦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绵宁皱眉,“舅舅究竟想说什么?”
盛住便又举袖拭泪,“……奴才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大臣,可是二阿哥难道忘了,宫中家事其实全是由皇后做主啊!”
“皇上登基之后,率行节俭;当今中宫便也在后宫里,亲为垂范。她亲下内旨,叫内务府各库查账、清亏空!”
绵宁眯了眯眼,“这本没有错。内务府各库,乃是皇家内库,在皇祖在位晚年,因后宫之中多年未有中宫,故此各库难免有疏忽监管之处。”
“我额娘当年虽入主中宫,可是身子不好,也没什么气力去严查历年亏空……那小额娘既然正位中宫,自然要管理家事,她查这些本是应当应分。”
“再者……”绵宁也轻轻闭了闭眼,“朝廷每个月都要几十万、甚至一二百万的军费发往西南、西北剿匪去,如此大的花销,咱们身在京师宫中的,又如何敢不勒紧了裤腰带来过日子?”
“宫中内库究竟有多少东西,又有多少只是在账册上、实际上早已没了的,难道不该查清楚?这几十年来,所有监管的官员里也不乏监守自盗的,或者办差不利给损耗了的,难道不该将亏空都给补回来?”
盛住凝望着外甥,陌生得就像看着个素不相识的人。
你看他啊,十八岁的少年,昂然而立,侃侃而谈,目光坚定、口若悬河的……竟然是在为外人辩护,而丝毫都不肯回护他这个亲舅舅!
他竟然是,被那个狼家的继母给灌了什么黄汤去,竟迷了心窍!
“哈哈,哈……”盛住怒极反笑,“可是二阿哥怎么不想想,若非是此事,奴才如何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她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厉行节俭,可是她心里最是明白奴才等几个总管内务府大臣之间的分工,这些管钱财的事儿上,全都是奴才的差事啊!”
“她既要查,查的哪里是旁人?她查的就是奴才,她就是想将奴才整倒……”
“奴才不过卑微之身,哪里值得一位皇后娘娘如此使力?还不是因为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