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林先生的寥寥数语,便征服了这位大明皇帝,朱四再次拜服谢过亭林先生:“先生曾,目击世趋,方知治乱之关键必在人心风俗,而所以转移人心,整顿风俗,则教化纪纲为不可缺矣。学生敢问,此人心风俗之易变,方向或在何处?”亭林先生答曰:“所谓圣王教化,国以义为利,君行絜矩之道。君慎乎得,此有人、有土、有财、有用。上好仁,民则以仁为己任,人心风俗之易变,唯在陛下之一心而已矣。”朱四点头:“弟子受教,请尊先生为师,为下力行大道,为生民万事抱不平之。更有二犬子,烦请先生教诲,为我大明百姓斧正两代君王,先生之功,可彰万世。”
亭林先生连称不敢,却并未推辞,像他这样一位有担当的大儒,怎会为个饶名声、私利,而放弃为下百姓教化一代贤王的责任呢?对于亭林先生来,这样的机会并非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对下百姓来,不管君王是否圣明,只要他是一代仁君,这便够了。而如果要做帝师,为下百姓培养仁明的君主,亭林先生一定会当仁不让。
朱四与亭林先生二人笑谈着漫步在这片竹林,竹林的沙沙作响,就像这世界里每日发出的或清明、或紊乱的声音,完全凭你是在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接受它。“地存肝胆,江山阅繁华。予自问已近不惑,却不知命数几何,只求上明月可照人还啊。”听到亭林先生的感慨,朱四答道:“先生的心愿,学生一定谨记,且这想要还归明月者,并非先生一人、一家,我大明百姓,汉家苍生,皆有理由还家。会当下大定之时,黎民更需教化,以消退人心中的戾气,适时还要仰仗先生之博学,以教化大明百姓。先生曾有诗云:‘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着花。’老骥伏枥尚能志在千里,先生正直壮年,何故言命之事?”亭林先生听后开怀大笑:“陛下所言极是,夫子之言性与道,不可得而闻也。”罢,依旧与朱四行走在这林间路,并且亭林先生还即兴赋诗一首:“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巢。”此诗朱四前世便非常的喜欢,而亭林先生这个人,则一直是朱四心中的丰碑。所以朱四初次见面,便敢于将自己和两位皇子托付于先生教育;所以在这个明末清初的大时代里,思想家与大英雄,真的很多很多。亭林先生倡导的朴学,也是自程朱,陆王的理学与心学之后,让儒家返璞归真的真正教义,其影响至今已有三百余年。
此后,朱四与他的两位皇子,便认真的做起了亭林先生的学生,至少朱四是在认真的做他的学生,可家里的那两个魔头,如何做得好学生,那便是日后亭林先生的烦恼了。
此后,亭林先生顾炎武,以其过往反清复明的贡献而被朱四擢升为礼部左侍郎、太庙奉常,与新任礼部尚书王夫之一起,负责安排此次皇帝躬祭孝陵的礼仪。两人也一并入阁,王夫之为文华殿大学士,内阁首辅;顾炎武为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顾炎武加太子少师、王夫之加太子少傅。朱四的这种破格擢升,为得便是那姚广孝口中所——下读书的种子。只要下读书的种子不灭,中华不灭;只要中华的志士仁人皆以下兴亡为己任,不怕牺牲、勇于反抗强敌,汉家铁骨不腐。拥有一身铁骨的传承人,便是夫子心中那文质彬彬的君子。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然而在中华历史长河之中,华夏存亡危难之际,振臂一呼的都是这样的英雄组合,这样的君子同道。想想汉初的刘邦、萧何、张良这样的团队,他们约法三章抛弃了暴秦苛政。想想大唐的武德、贞观与,这些人励精图治,为我华夏开拓疆土,文武兼备、任人兼能,提倡道家又尊重儒术,厉行节俭、与民生息,完备科举,尊重边俗,是谓贞观之治、是谓大唐盛世。宋太祖、宋仁宗,哪一位不是在以下生民为己任?这应该就是仁政、德政,这应该就是中华数千年的为政核心。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子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孝陵在神烈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山势跌宕起伏,陵寝有整个山环水绕,依唐宋旧制开山为陵又自有创新,垂范明清帝王陵制五百多年。央央五千年来,我们这个民族不轻信神佛,却拥有着世间最为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历代繁衍不绝,思想与血脉似乎会永远共同传承下去,这一特点,人世间再别无分店。有人想过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们的民族历史最为长久、思想最为悠远?我想这也许是因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祖先崇拜的民族、我们的国家虽然朝代几经更替,但每经国家大事、每年不论四季,一朝又一朝、一年又一年都以祭祀为重。我们重视道、重视人伦、敬法祖、顺而生、载物育民,我们正心修身——恭、宽、信、敏、慧,论心行事以仁义二字为本。齐家治国——内圣外王,以忠孝为核心。无论何地,哪怕下财货都被战乱付之一炬;无论何时,就算强敌即将让我们亡国灭族。不言放弃、不言失败,只要我们还有后人活在世间,只要他们还记得我们光辉的民族文明,我们的民族最终还会是这个世界上的王者,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公元1651年)明永历五年,清顺治八年七月中,举朝斋戒,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