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都、都搜过了!”副将强自镇定地走上前。
昆吾紧握斩马刀,缓缓将自己乍然外放的迫人气机收拢,漠然点头,又看了一眼那杆枪,一言不发地走出主房。
赵宸没有犹豫,拂开要拦她的孟雍就要跟上去。
“殿下!”孟雍蹙眉加了几分力扯住她。
“我现在不想和你多说,孟雍,你不要逼我。”赵宸冷冷说完就要甩开他。
孟雍无奈地松开眉心,一手紧抓她的手,一手在自己怀里一摸,将取出的东西悄然塞进她手心里,这才放开她。
“去吧,自己小心。”他替她理了理衣襟。
赵宸手指捻了捻那物,冷然勾起唇角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
相隔不过一个多时辰,可再看到楚皇时,赵宸竟忽觉对方似多了一分阴沉。
没等她多想,昆吾便快速将搜查结果道出。
事无巨细,唯独没提那杆枪。
“…武王府总管也已审问出结果,银票确实是武亲王给的…有嫌疑的除了武亲王,夏、梁二位大人,还有户部尚书贾大人…”昆吾声音毫无波动。
赵宸伏地一叩:“陛下,户部官库无故走水本就蹊跷,如今罪臣又遭人陷害,明显是贼人为了销毁证据、祸水东引。”
楚皇静坐在椅上,好一会儿也没有出声。
赵宸明白对方在等什么,咬牙决断一瞬,忽然直起身:“罪臣自知治家不严,望陛下能给罪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楚皇这才看向她,幽幽轻问:“怎么将功折罪?”
“罪臣身为当朝亲王,府邸都被封查了,其他有嫌疑的人自然也不能幸免!”
她眼底微有狠色,用力一叩:“罪臣奏请带兵封查另三家府邸!求陛下恩准!”
楚皇薄唇一挑,半晌才缓缓吐住一个字:“准!”
光会叫的狗不算好狗,还得会咬、敢咬才行——
………
城南官居坊。
甲胄铿锵作响,佩刀咣当声不绝。
一队队宫卫快速将刑部尚书府围住,并有条不紊地自大门闯入。
“你们是哪方的人?怎敢擅闯尚书府?”夏明吉府上的管事疾步迎出来。
一身绯红御史官服的赵宸停在前院,侧头对他道:“奉陛下口谕,封查贵府。”
“封查?我家大人乃是当朝二品!光有口谕可不够!”
赵宸默了默,眼含嘲讽地轻勾起唇角。
是的,楚皇并没给她白纸黑字的圣旨。
她心中对夏明吉暗道一声对不住,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疑,挥手下令:“搜!”
“你!”管事气极,闷头就要出府,却被守在门口的宫卫拦下。
“乖乖在这儿待着,老夏那儿不用去通知。”她淡淡说着,兀自坐在石椅上,又道:“去给我沏壶茶,扇温了再端来。”
刀斧在前,管事敢怒不敢言,心里暗暗啐骂,转身就进了后院。
女眷那儿可还等着他安置,茶?呸!
赵宸也不在意,扬声道:“都紧着点儿,咱还得赶场儿呐——”
昆吾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旁,像是个陪衬,全无在武王府时的亲力亲为。
等半个时辰后,整座尚书府都被搜完,赵宸才算认可楚皇那句“多年清廉”,也明白夏明吉为什么要到处告她讹赖了。
他这个二品尚书,当得是真穷…
赵宸睨着被搜出的不满缸的存粮、仅有的二百多两银子…这才带着宫卫撤走。
只留数人守住,以防消息外泄。
而他们的下一站。
正是兵部侍郎府,也就是梁序的府邸。
此时已是午时过半,按理说下值的梁序应该正好在府。
她停在门口看了看,轻声吩咐:“叫门。”
大门一开,迎出来的是个十几岁的门役,看到宫卫时愣了愣才问:“这是?”
“梁大人在哪儿?”
“我家大人刚用过午饭,正在小睡,您有什么事儿?”
她笑了笑,一瘸一拐地推开门役就走了进去,宫卫们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一路走到中庭,梁序也没出来,她面上的笑渐渐收进眼底。
片刻,她停在后院前,对周围的混乱视而不见,扬声唤道:“梁大人!”
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两声,等了一会儿,浅笑自语:“这梁大人睡得可真死…”
身后的昆吾一语不发,忽然大步闯进后院,推开主房的门走了进去。
赵宸不紧不慢地跟上他,一进主房便掩鼻退了几步,似讶然问:“哎呀,梁大人这是怎么了?这怎么满脸都是血?”
昆吾收回探脉的手,淡淡道:“死了,一刻前就死了。”
“这怎么说死就死了…”赵宸轻声说着,几步走过,拿起桌上的信看了又看,眼底深处笑意愈浓。
认罪信。
信中讲明了,是他梁序伙同那位被烧死在官库的王大人,暗中偷印官制银票,套取官家钱庄的现银…
并在察觉事态不妙时,命王大人打翻烛台,烧毁官库,后借救火去杀其灭口。
事后他心中难安,自觉愧对圣恩,于是留下信、饮了毒酒,以死向圣上谢罪…
赵宸忍了忍才没有笑出声。
信的字迹没问题,看着是梁序的,但这内容——
桌上除了这封信以外,还有一大摞账本。
赵宸默不作声地翻了翻,眉梢禁不住越挑越高。
最近的十三年中,户部每年竟都有近十分之二的收入,被这假银票套走,名目千奇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