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灾民的尸首随处可见,哭嚎的声音不绝于耳。
朱重八走得不紧不慢,破旧箬帽将他的面部遮住大半,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滚!”
一老妪正趴在儿子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一名色目士兵骑马前行,正好被老妪所阻,叫骂着一马鞭抽了下去,老妪背上瞬间鲜血淋漓!
朱重八摘下箬帽,微微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色目士兵。
“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的眼睛挖出来!”
色目士兵斜着眼睛扫过朱重八,不过一群贱民,也敢挡住我的道路?
朱重八向前迈了一步,早已握紧的右拳,奋力一击打在马腹上。
元兵胯下马匹遭到重击,“啾”地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士兵哪里想得到朱重八会有如此举动,毫无准备,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重重摔倒在地。
“你竟敢……”士兵这一下摔得不轻,疼痛之下指着朱重八还未等说完,怒不可遏的朱重八一脚踹在他的头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咚”地一声,士兵后脑直接砸到地上,昏死过去。
什么狗屁色目人,还不是就一条性命而已,凭什么就要对我呼来喝去!凭什么就要比我高贵?我偏不服!
朱重八喘着粗气,眼睛里一丝狠辣闪过,等下他醒来定要报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
敢想敢干的朱重八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士兵的头颅用力砸下,一下、两下、三下!一直砸到自己没有了力气,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大口大口用力喘气。
“杀、杀人了!?”老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哭嚎起来,起身便要逃跑。
好啊,我为你出头,你倒不识好歹,到处嚷嚷!若是老妪报官,自己必死无疑,看着自己握着石块,沾满鲜血的右手,起身便要追赶老妪,不留活口!
“阿弥陀佛。”突然传来的声音将朱重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僧人打扮的胖和尚坦胸露乳,正双掌合十站在自己身后。
朱重八神色一凛,犹豫间刚要有所动作,又有一个男子从远处跑来,口中呼喊,“师父,等等我!”
见对方已有两人,只好收起灭口的想法,右手悄然松开,石块掉落在地。
胖和尚一直打量着朱重八的神情,见到朱重八手中的小动作后嘴角扬起,笑道:“你也是个出家人,怎么能行此杀孽?”
朱重八冷哼一声,“实在是欺人太甚,我若不杀他,我免不了又要被他欺辱一番。”
“既然如此,又为何想对那老妪动手?”
“我本是为她出头,她却不感念我的恩情,反倒大声哭喊,若一会引来官兵,我命休矣。”
二人谈话间,远处男子已经跑到胖和尚身边行礼,“师父。”
胖和尚对他点点头,又对朱重八缓声道:“你若心存正气,就应该为了百姓去做一番大事才对。日后心肠切莫如此狠毒,造无妄杀孽。”
说完就带着男子转头离去,朱重八抬起右手,看着手上逐渐干涸的血迹,再次攥紧了拳头,对着胖和尚的身影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胖和尚名为彭莹玉,男子是追随他的徒弟之一,原名况天,现被他记名为况普天。
况普天嬉皮笑脸地道:“师父可没少杀人,此时怎么劝起别人来了?”
“普天,若能把罪孽都集于我一身上便好了。”彭莹玉连连叹气。
况普天知道师父又想起了已经遇害的大师兄周子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不再说话。
早在十年前的至元四年,彭莹玉所在的袁州路等地就已经民不聊生,逢年过节都吃不饱一顿饭。百姓对官府没了指望,只能寄托宗教寻求慰藉,以致白莲教风行民间。
彭莹玉加入白莲教后,逐渐成为当地白莲教教首,并秘密进行反元活动。他精通医术,经常为寺院附近及慕名而来的群众治病,遂以行医为掩护布道,群众纷纷响应,信徒渐至数千人,尊称他为“彭祖师”。
彭莹玉推选自己的大弟子周子旺领头起事,一呼之下群情愤慨,遂在江西行省辖下的袁州路武装起义,建立了一个大周国,周子旺号为“周王”,彭莹玉为国师,况天兼任左右丞相。
朝廷见他们势大,立刻整合袁州路及周边官军大举镇压,彭莹玉等哪有抵抗之力,危难间,周子旺为保护彭莹玉、况天等,率众殿后,被俘遇害。
彭莹玉因自己布局不力,害最为心爱的大弟子遭遇不测,无比愧疚,彭莹玉和况天在各处教众的掩护下辗转逃到淮西,继续传布教义,又发展了大批信徒。
将有能力且忠心的收为弟子,以“普”字记名,精心培养后将弟子门人散布各地,等待机会再一同起事,况天因此改名况普天。
一直发展至此时,彭莹玉带着况普天潜回袁州路,无奈官军缉拿力度越来越大,只能先避其锋芒,去寻在河南江北行省的弟子邹普胜。
“师父,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彭莹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见他身为出家人却做事阴狠毒辣,想劝诫一番,不料他居然对我也动了杀心,见你赶来,他才放下杀意。”
“能让师父另眼看待的想必一定是个好苗子,不如我把他抓回来给师父收做徒弟?”
况普天心思单纯,又一向与师父亲近,此时立刻献起殷勤来。
“他身上杀意太大,连我都要心悸,而且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