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仙想了想,明白大约是什么回事,可是她面上却还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有些不安的说道:“知书姐姐,今儿是老祖宗的好日子,我这样的如何能上得前去?”
知书和知礼乃是老太君的贴身心腹丫鬟,她二人守候在门外,内室里时高时低的谈话声,她们断断续续的听了个隐约。知书想到云仙与苏郡马同姓,便有些心惊,她应酬云仙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便深了几分,笑着说道:“这又有什么妨碍,原是那些不相干的人见着人家富贵便故意横挑鼻子竖挑眼来着的说是难登贵人门,其实不然;像咱们家老祖宗就一向慈和,最是怜贫惜弱,想你也是知道。姑娘这样伶俐的人儿,怎么还拿着这笑话儿打趣奴婢!”
云仙含笑应和道:“是了,原是我一时想岔了,请姐姐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便跟你走。”
蜜橙色对襟小袄搭着宝蓝色十二幅绣着红梅枝朵的月华裙,显得素淡雅致却又透着些喜气,乌鸦鸦的青丝绾了个堕马髻,只插了支镶南珠的翡翠玉钗子,一双墨玉般润泽的眸子像浸在一汪碧潭里,迤逦的桃花眼眼线微微上挑,如五月枝头上的娇花般妩媚。未语已带三分笑,行动好比风拂柳,聘聘婷婷人比花娇,盈盈独立如六月新荷。
忠贞夫人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实在挑不出哪里不好了,人物是出身乡野之地,可这通身的气派,有谁敢说她比不得世家千金,若说要比,只恐怕这位的大方端然的气度要比那些腼腆的女孩子还要胜出好多些呢。
“嗯,这模样长的好,天仙似的人品,配我们玉衍只怕还委屈些,合该是进宫做娘娘的品格儿。”忠贞夫人可真是一语惊人。
云仙却不为所动,只谦逊的行礼辞道:“多谢夫人的夸赞,云仙出身乡野,一如深谷野兰,只愿自由自在生长,今能得国公爷青眼已是邀天之幸,不敢同牡丹芍药想比,她们才合该是安享尊荣、人人称颂,陪伴君王的不二人选,乡野之才实属平常,不敢有妄想。”
见小姑娘一副不骄不躁、八风不动的模样,忠贞夫人原先还抱有些挑刺的心理,这会子见着真人面,早把那心思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才欢喜了几分,想到女儿一家,便又淡了些下来。
忠贞夫人喝了一口茶,略略平息,便在炕榻的客位上端坐好,先看了一眼薛老太君,随之便对站在地下的云仙慢慢细问起她的生平经历来。
云仙来的路上便有些猜测,这会子见两位老夫人避了人在内室里盘问自己的往事,她权当旁人好奇,便平铺直叙的将事情从头到尾,始末因由又说了一回。
忠贞夫人纵是听了一次,再次听当事人一一回述,她还是有些动容。瞧云仙说话的口气仿佛是在讲旁人的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似的,忍不住问道:“想来若是你父亲还在的话,你娘说不得也不会一病没了,这会子带着你那肚子还没出生的小弟弟,一家和和美美过日子,你自然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不会流落在外。如此,你想到这种可能,心中会恨吗?”
云仙淡淡一笑,回道:“世事多变,纵然再多假设也是无益,云仙只想过好眼前日子便是。”
咦,小小年纪如此淡定,忠贞夫人不免对云仙多了些欣赏。
“姑娘,我瞧着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着实是好。你们家老太君说起你的模样儿和性情来,也很是喜欢,她亦有意给你些体面。既是这般,我给你个新身份,凭着这,等玉衍从外地公干回来,让你们夫人给你摆两桌酒席,抬个侧夫人的身份,倒也是佳话一段。”
薛老太君诧异的看向忠贞夫人,她没想到忠贞夫人这般大方,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生生的挖敏芝的心么,谁都不知道那苏兆亭竟然如此大胆,抛妻弃子,停妻再娶!
虽然还没有听到苏兆亭本人怎么解释,但薛老太君以自己大半辈子的见识看来,这事儿一定是假不了的,云仙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苏兆亭,更不知道这位如今是自家小姑一品忠贞夫人的半子、当今和顺郡主赵敏芝的的夫婿!
云仙也很诧异,她没想到这位看着有些严肃的贵妇人竟然心胸如此开阔,要给自己抬个身份,给个什么身份呢,莫非是再认苏兆亭做了父亲?
沉吟之间,便听那位夫人笑着问道:“姑娘,你觉得如何?”
云仙往后退了三步,郑重大礼跪拜谢道:“多谢夫人厚爱,云仙感激不尽,然而山鸡就是山鸡,怎么敢插上翎翅便充作凤凰了呢?云仙素来以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假的,山野草莽之人又怎能跻身闺阁千金行列呢,若是草木之人变成金玉之石,让旁人情何以堪?”
她辞谢的甚是谦逊,然后话里话外却是表达一个意思,安于如今的身份便是。
忠贞夫人惊讶之余更是好奇了,便是薛老太君也很想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何不愿意抬高自己的身份呢。世人都爱捧高踩低,能做云之上的仙家鹤,就绝不甘心做泥地下的低贱草,如苏云仙这样的,如今连个侍妾的身份都没挣上,不正该是渴望有了光明正大的好出身,有个晋位的机会吗?如果有忠贞夫人做靠山,有个说得上来的身份,便是身为国公夫人的金氏,料想也不敢再随便起什么坏心,她再聪明伶俐,可到底只是一个户部员外郎的闺女而已。
苏云仙知道自己的选择一定会令人吃惊,可是她并不会因为旁人的想法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