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贞夫人赏了炕屏之后,便挨着薛太君的旁边坐下,笑着说道:“上上个月,张家便下了帖子过来说是本月初娶媳妇儿请阖府赴宴。我那女婿体贴,说既是如此,合该要与前面去了的张将军做面子,也可让孩子们回本家亲近亲近,因此他们夫妻领着孩子们一起去了那边赴宴,当时出发的时候,敏芝就算着你今日过生辰,说一定赶回了给大舅母拜寿。如今这个时辰还没过来,估摸着到了晚上,必定要到,前儿我还收到了来信说是快到通州了,想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脚步。”
薛老太君听了点点头,说道:“你们姑爷倒是好气量,如今那家子门庭已然冷落了,难为他还是看重,这也是敏芝和孩子们的福气,到底瑾言和瑾茹的身上流着张家的血脉。”
忠贞夫人微微叹气,和道:“谁说不是呢!”她的面上都现出怅然的样子来,薛老太君看着小姑如此,便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薛侯夫人见老姑嫂俩似乎有话要说,便笑吟吟的起身和两位老太太打了招呼,带着媳妇儿们出去帮金氏应酬招待众人起来,内室为之一静。
知书和知礼忙换了一遍茶水,领着服侍的人低头退了出去,守在起居室外的门帘处。
薛老太君看着小姑自得怡然的喝着茶,还饶有兴致的把玩炕几上的小屏,心下暗叹,小姑虽然几经坎坷,却难得还保持一颗向善向美之心,待人真诚和气,真是个顶顶好的性子。
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无忧无虑才是,然而想到孙子万玉衍,薛老太君咬了咬牙,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她沉声问道:“小姑,你想知道你手边上这架炕屏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吗?”
忠贞夫人听她嫂子如此问,便笑嘻嘻的说道:“想,当然想,这种技艺简直是世间罕见,我还从没在别处见过如此绣法呢,怎么,莫非是咱家里的绣娘所为,你何处淘换来的?”
薛老太君微微阖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蓦然睁开双眼,心下的犹豫一扫而空,提起一股劲儿来,但面上却是神色淡淡,将云仙的出身来历以及这数年来的大概经历叙说了一番,只是隐去了云仙生父的名讳而已。
两人说着了半日的话,眼看着要摆席了,忠贞夫人听完了叹气说道:“如此说来,这孩子也着实可怜些,难得却不自暴自弃,如今她既然跟了咱们的玉衍,嫂子你叫我那侄孙儿待她好些也就罢了,好歹没流落到什么下流地方去。等一下席面上的东西,你我各自叫人赏赐两道菜下去与她做脸,想来她也能得旁人多看重些。”
见小姑还没自悟,薛太君问道:“你知道她那生父是何人吗?”
“既然说是天禧三十二年的举子,你叫玉衍去吏部查查档便可知了。咦,天禧三十二年的举子,好像与我们兆亭是同年吧,不如等他来了问问,说不定两人认识也未可知啊!”
薛太君见话都递到这个份上了,小姑子还是没有想过来,她抚掌拍怕自己的额头,肃色说道:“据说这位举子原籍平阳郡人士,小姑莫非还未想到?”
“想到什么?”忠贞夫人见她大嫂一脸严肃,很是觉得莫名其妙,她心下将嫂子的话又咀嚼了一遍,猛然一惊,腾的站起身来问道:“你是说,是说,他是苏兆亭?”
薛老太君严肃的看着小姑子,点了点头。
乍然得知真相竟是如此,素来不爱操心的忠贞夫人只觉得脑乱如团麻,心惊如擂鼓。
薛老太君见小姑如此,心中多有不忍,忙亲自递了茶到忠贞夫人的手中,和声安慰道:“你也别着急,这还是那丫头的一面之词,到底情况怎样,还需得和女婿求证了才是。”
忠贞夫人听闻此话,连连点头,应道:“是,是,大嫂您说的是,到底怎样,我还需得问过兆亭再说。”她勉强稳住了心神,想起如今这女婿和女儿琴瑟和谐、互敬互爱的情形,轻轻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老太君的娘家人,薛侯夫人亲自来请,说是宴席已开,请姑母和忠贞夫人坐席。老姑嫂俩只得先按下话头,含笑答应了,丫鬟仆妇两边雁翅跟随,薛侯夫人亲自扶着老寿星上席。
要说那宴席光景,无论菜色还是铺排,自然是说不尽的fēng_liú气象,极尽豪华奢侈,就是如此,还是老太君一再叮嘱了,虽则是寿诞,因不是整生,不得太过靡费。
宴席已罢,下午金氏安排了春和与三喜两个戏班子,一处放在倚月水榭,一处放在后花园子的谢春楼,众人捡着自己喜欢的戏班子便相约着去听戏了,唯独忠贞夫人全无心思,搁下茶盏便急急的拉着她 老嫂子往荣萱堂回了。有人还诧异向来爱听戏也爱热闹的忠贞夫人何故如此,然而大家都识趣,也不曾有人出口打听,只当这姑嫂二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
“嫂子,你可能叫那姑娘过来让我瞧瞧?”忠贞夫人跟着薛老太君一进了内室,不待坐下便忙开口询问。
薛老太君如何不知小姑的心思,单看她席间饮食进的不香便知道了。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能理解,何况是敏芝的事情,那孩子也实在是太苦了些,年纪尚幼,便没了父亲;长大成亲没个几年,夫君也去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生活,与郡马甚是相得,试想,做母亲的哪里愿意听到对女儿一家有丝毫不利的消息呢!
她见小姑一副激动的样子,很怕忠贞夫人见着云仙说些过分的话,将事情弄的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