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韩妈妈半生颠簸,人情世故何其老道,她先看了一眼云仙,瞧姑娘面上含笑,便掩口笑着说道:“老奴可没那么大本事调理姑娘,不过是这里山清水秀,清闲安静,吃食又新鲜,我们姑娘少了磋磨,少了许多烦恼,这不是心静了,人就看着安顺。你若喜欢,也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一定和我们姑娘差不离儿的。”
褚泽琴原只是无心之语,开开玩笑而已,却不意韩氏提出这个建议,她忽然间就有点心动了,便看向了自家的兄长,那目光里含着询问:可以吗?
褚之鹤也是心头一动,三妹自被送出府来,虽是看着是过的自在,也能潜心下来学做针黹女红,掌勺做饭,可做哥哥的又怎么不知她心中的郁闷。便是傻子,都明白女孩儿家的脸面何其重要,只看见妹妹额头上那大大的一块旧伤新痕, 就知道这搁在谁心里都不好受,何况妹妹本人!
他想着便转头看向云仙,含笑试探道:“不知道姑娘住在这里可觉冷清,若姑娘愿意,也可教舍妹陪你在这里住一段时日。我记得你们从前倒也交好,她可陪你作个伴,再有就是,我也有心让她出来散散心,想来姑娘也看见,妹妹额头上的伤痕,叫褚某每每想起便心疼的紧!”
一般人听见褚之鹤这番话,便是铁人也不忍心了。可云仙偏偏冷情的很,她抬头看了一眼泽琴,淡淡问道:“褚大爷你看见三姑娘的额头便觉得心疼,是愧疚于逼迫妹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故而叫三姑娘破釜沉舟,不惜自毁容貌吗?那你瞧着我,可也会心生愧疚么,别看我过的甚好,却实实在在是个卖了身契的丫头呢,主子一句话,便能决我生死!”
她此言一出,褚家兄妹都坐不住了,不约而同的惊的站了起来。
褚之鹤只得一昧的弯腰作揖,什么辩解开脱的话都说不上来。他从前就知道,这丫头仿佛是山野间的精灵,该自由自在的生活,人将她拘束到世俗人间来,又偏将她投进繁华富贵的名利场中,若一个不好,便是如果鲜花过后,沦陷污泥。而这始作俑者,却是自己。
如今看云仙的情形,她果然聪慧的很,从小小的汉川直到如今京城豪门富贵之家,一个小丫头看似不得自由,却有能耐叫自己任何时候都过的和个主子差不多,那么她得志的一天,会不会就是和自己清算之时?褚之鹤越想越担心,中秋已过,这会子天渐渐寒凉了起来,他的额头却汗涔涔的,也来不及用衣袖拭去。
兄妹连心,褚泽琴见哥哥紧张的汗都出来了,忙出声挽救:“云仙,我知道咱们褚家是对不住你,不说当日里哥哥将你买了回来,便是前些日子,我们姐妹忙上忙下的,对你诸般算计。可是你看,你聪慧又有能耐,且又天佑福人,这会子并没叫我们得逞,我们姐妹却落得一个进府一个毁容,多少能让你消气吧。求你就别和哥哥计较了,他也是为了家族的缘故,与姑娘却无冤无仇。”
“哦,是吗?”云仙意味不明的看着两兄妹,淡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