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嬴胡亥、胡姬、赵高、李斯都在送葬的队伍里,若然在骊山埋下伏击,只要瞄准了那四个人,单单要他们四人性命,诚然不是太难的事。
可若然我当真那么做了,我更清楚那对大秦会是怎样崩溃般的打击:皇帝驾崩,天下大乱,朝中无臣,正统存异,天下动荡……
其实,那些早已与我无关,我会咬牙不愿下手,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不想扰了他的葬礼。入土为安,我不想再打搅阿政最后一刻的安宁。
那些还苟活在世上为我所痛恨的人啊,就再留你们性命多残喘几日罢,等我真动手的那一日,我必不会轻饶你们,该如何折磨,便如何折磨,也叫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送葬之后,再返华阳,华阳宫里静谧如故。渐渐熟稔起来的死士们见着我,多会浅笑着唤我一声“栖桐夫人”,我没什么脾气,对这些死士又照顾周全,吃穿用度上更是从未亏待过他们,尽管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早已决心慷慨赴死的死士,一群最为衷心的奴隶而已,我却从未有过瞧不起他们的神情,反而对他们倍加尊重。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心更是相互的,我尊重他们,他们便对我更死心塌地。
打回了华阳宫之后,华阳宫的巡防严谨更甚。我知道,我出现在送葬的队伍周遭,悄无声息,定然是将嬴胡亥这群人惊着了。我不曾去计较过此事的后果,因为咸阳城内,再无他们可拿捏的威胁我的软肋,我又有什么好再担心的呢?至少,我相信嬴胡亥不会这么快就拿百灵来对付我。
提及百灵,当日返回华阳宫,倒是赵咸阳宫里有消息了,妙音宫里的灵妃娘娘现今安稳,暂时不会有危险,但那个劳什子让男人提不起兴致来的物什,却是再不用送进宫中了。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当日停灵于咸阳宫正殿前,我狠狠朝着嬴胡亥的命根子蹬了一脚,听百灵传出的消息,嬴胡亥似是被我那一脚踹出毛病来了,面对女色当前,再如何诱惑,可但凡只要听到一点异动,嬴胡亥便会吓得立时萎掉。故而,短期之内,我尚且不必担心嬴胡亥会留下皇嗣。
只要嬴胡亥不留下皇嗣,就什么都好说。当然,若然他留了种,我同样可以找人做掉,只是稍麻烦些罢了。
华阳宫在惴惴不安中又安然渡过了一夜,但,翌日,嬴胡亥便带着大队人马往华阳宫的方向来了。不过,他往此处出动之时,画眉也早已动身,前去求救援兵。
两条街之外,我便将华阳宫宫门洞开,十分淡然模样,落座在正殿前,品香茗故作怡然自得模样。不多时,果见嬴胡亥气急败坏带着人往华阳宫杀了进来。不过这路上并无人马,这情形与他所得情报不符,愈是大相径庭,他便对华阳宫未摸清的实力愈忌惮,故而哪怕是进了宫门,他到底也没敢太过放肆。
李斯没来,他是不愿与华阳宫公然为敌的。
赵高也没来,这胆小鼠辈,想来摸不清华阳宫的实力,也在忌惮着呢,他怕死,更知道我势必要他死,故而他是决计不敢轻易赴华阳宫的。
唯有这嬴胡亥,说蠢顿也不是,说初生牛犊不畏虎也牵强。
嬴胡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上前两步,讥诮着,“太夫人,多日不见,可还康健?昨日太夫人高歌一曲,声色嘹亮,看来太夫人兴致大好。传闻父皇与太夫人曾如何恩爱,而进看来,父皇仙逝,也并未对太夫人产生多大影响啊,太夫人而今气色正好,朕本担心太夫人会因此不舒畅,今日特找了个乐子来逗太夫人一笑,看来,太夫人是不需要了……”
嬴胡亥说话时阴阳怪气的腔调,让我浑身都不痛快。
“收起你那放屁似的话罢,你心中打的什么小九九,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冷声回着。
嬴胡亥“啧”了一声,故意做出十分惋惜的神情,“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朕一片孝心,这当长辈的却为老不尊呢。”
他干干的笑着,眼睛四处瞟着,查探着华阳宫内是否有异动。呵,明明心中胆怯得要死,却还强撑着在华阳宫内探头探脑的鼠辈模样,在我看来,着实可笑。
概未发现什么异常,嬴胡亥笑声更为爽朗了些,胆子也大了不少,朝我的方向又迈进了两步,顿住,便再不敢向前,反是扭过头去对那群奴才道,“去将人带上来。”
带人上来的空档,嬴胡亥嬉笑着,“原本,朕是拿了这个让太夫人不痛快的人,想让太夫人亲手杀了她,好解解心中闷气。而今看来,太夫人是用不上了,不若,将那人带来,就地在华阳宫正法了也好,左右她也再无用处了。”
远远被带进来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但因她以黑布蒙面,我始终没有认出来到底是谁,却也不曾想到,咸阳城内,还会有人令我有心顾及的。那身形太过纤瘦,也不似赵芡,而我身边的媵女就更不可能被嬴胡亥拿住了。
那蒙面的纤瘦身形便被带到了嬴胡亥身侧,但见他狞笑两声,猛然拽下蒙那人蒙住的头套来我无法形容那张已经残破的脸,疤痕似蜈蚣似的爬满了她的脸,一双纤长的柔情似水剪秋眸早已黯然失色,蜡黄的面色哪里还能有当年肤如凝脂的半分红颜!
芈青萝!
二十余年不曾见过的死对头,再见时,却物是人非得险些没能认出来。
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全然拜我所赐。
嬴胡亥放声笑着,声音尖利刺耳,他命人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