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齐王建这窝囊废,当真就准备将齐国那么大一片领土双手奉上给秦。
得知这消息时,我竟也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见过窝囊的,却也没见过窝囊又蠢笨成这般模样的!
再见尉缭时,难免对尉缭钦佩更甚,谈及齐王建之愚昧,尉缭忽而唏嘘不已。
“国尉大人为何唏嘘?如今秦破六国,只待齐王将齐国图册奉上,便是秦正式一统天下的日子,国尉大人非但不高兴,为何还这般沮丧呢?”我总觉我是看不透尉缭此人的。
他抿了口温酒,“我哪里是在为齐王建沮丧,不过是在笑着世道轮回、造物弄人罢了。”
“国尉大人这又是何意?”我再追问。
这尉缭分析世道的确厉害,可论世之时,每每总喜欢同人打哑谜,让人兜兜转转询问猜测许久。
“栖桐夫人可知《孙子兵法》?”他问道。
《孙子兵法》这等名论,我虽不爱读兵家术法,却也对此篇略微研究过一二。不说读得通透,却是虐懂些皮毛的。“自然是读过的,只是不曾细品。”我认真的说道,却是不敢在尉缭面前夸大,因我记得扶苏说过,尉缭此人对兵法也研究颇深。
尉缭捋了捋他那短短的须髯,叹息道,“《孙子兵法谋攻篇》曾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他顿了顿,“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夫人您瞧,齐国并非匮乏兵家奇才,《孙子兵法》所著书者孙武先生就是齐人。可闹到最后,他这善之善也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后却是被齐国自己印证了。夫人,您说,这是不是叫做造化弄人?”
我听得不由也跟着唏嘘了一阵,伺候,便是心内难以压抑的欢喜。
与尉缭相谈甚欢至晚膳后,我才悠悠的回了青鸾宫,可还没进门,元曼那丫头就疯疯癫癫的从里头闯了出来,扑进我怀里,亟亟囔道,“母妃!了不得,了不得!将军父子立下这般大的功劳,这功高得有些过了。而今天下眼见就要一统,父王怕是不会再留将军了,母妃,我该怎么办?”
有了郎夫之后,元曼这满门心思,果然都摊在自家汉子身上了。
这也不怪她,她想护着王翦,总是合情合理的。
眼见着齐王就要呈递投降书和图册,王贲到时也将拔营而归,茵陈和碧落奉了我的旨意一直悄然给蔺梵下了很小量的药。估摸着日子,这段时日也该停手了,如若不然王贲回来查到些什么,总是不好的。加之,蔺梵也病得差不多了,耗了这么长的时日,她的身子早被她耗空,能不能挨到王翦和王贲回来都难说。
“这样急啄啄的做什么,王氏父子本就功高,莫非你父王还能因他父子两个打了胜仗回来就要杀他们不成?”我轻声呵斥着元曼,“王将军眼见着就要返秦,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也该收收了罢?”
她却仍旧一脸焦灼,“母妃,儿臣没在同母妃顽笑,而是今日儿臣忽而发现,往事父子功高得有些吓人!儿臣不得不急啊!”
我依旧不紧不慢的往青鸾宫里走,看着这丫头一脸火烧眉毛的跳脚撒泼。
情急之下,她径直拽住我的衣袖,同我算到,“赵国、楚国是被王翦将军给灭了的,魏国、齐国是败在王贲将军手上的,燕国是他父子二人齐心攻破,母妃,您难道就没发现,除却韩国之外,六国之中有五国都是被这父子二人给兼并的吗?”
她慌得泪珠断了线,口齿都有些不伶俐,“这……这太恐怖了,母妃,儿臣不敢想,儿臣现在愈想就愈害怕!秦一统天下,竟然大半都是被他父子二人给拿下的,母妃,父王会不会,会不会……未免功高震主,杀了他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