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面对黑王秦观,只问了一个问题。
“在漠州黄云城放下那一把大火的人是谁?”
轻雷子没想到应天长能如此理直气壮,他露出一个笑容却没有说话。
秦观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拿过应天长面前的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后说:“人?”
“那是妖?”应天长说。
秦观摇了摇头,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应天长揉着包子的头,说:“凭我是书院的四先生,凭我是张元春的徒弟,凭我是陈临安许鹿李青莲的师弟。”
他抱着包子起身,继续说:“凭只要我想,便可让你在凌州的规矩烟消云散。你清楚,世间讲道理定规矩的,就是儒家弟子。”
“而我应天长,恰好是儒家圣人门下不太守规矩的那个人。”
轻雷子侧过头看向应天长,这是应天长在他面前第一次主动承认圣人弟子与心斋四先生的身份,也是第一次用这个身份狐假虎威。
事实上,这真是应天长主动接受这个身份,并利用这些身份去做些什么。
黄云城的夜幕下那场大火照亮了应天长的双眼,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哪怕他人现在进了书院,被陈临安许鹿李青莲叫作师弟,与老书虫再见,可他依旧是那个抱着小黑犬逃荒的少年。
看似改变了什么,其实什么都不曾变过。
这就和秦观规矩下的凌州有些相识。但是无论是应天长还是凉王李煦,或是应天长的三位师兄和老书虫这个先生都无法否认,看似变也不变的凌州,真的变了。
所以在黄云城的那场大火之后,应天长便打算接受这他并不看重的心斋四先生的身份,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接受与老书虫,与陈临安许鹿李青莲之间的关系。
身为心斋的四先生,有一些他应天长必须接受的义务,但同时,也有了便利与一些他应有的庇护。
例如,他说百兽山由心斋收纳后,便再无妖也无人敢去百兽山山头作祟。
秦观只是多看了应天长一眼,再度倒酒而饮,说:“你认为你说的这些吓得住我。”
并非疑问的与其,而是平淡的陈述。可哪怕秦观的表情语气再如何淡然,应天长都知晓其中的讥讽之意。
应天长说:“我没打算吓住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观这次转过头,开始注视这个来自江南心斋的圣人弟子。
轻雷子也盯着应天长,这是他不认识也不曾见过的应天长。
应天长继续说:“只要我想,凌州以后再无你这位黑王,你在凌州定下的那些规矩自然也不会继续存在。不管你能不能在此打死我,当然,如果你打死我的话,你要相信,这件事情会发生得更快。”
黑王秦观与轻雷子都想说些什么,但应天长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继续道:“当然了,你打不死我,我不会这么做。”
应天长露出一个笑容,说:“你猜我会如何做?”
秦观稍稍皱了下眉:“你说我打不死你?”
“你可以试试,黄云城那场大火后我心情一直不好,你如果想试一试,就得承受后果。”应天长话锋忽而一转,带着些许嘲讽说,“你们这些野外成精大抵也只算山泽野修的妖王,猜得到我这个心斋四先生有多少家底吗?”
轻雷子咧咧嘴,若不是先前黄砂君一战让他对应天长的实力上限没了谱,他就敢出手拍死这个桀骜不驯仿佛自己的应天长。但从凉州走到今天,尤其是黄云城一事后,轻雷子多少将应天长当作了半个朋友。
轻雷子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喝掉,这样的应天长,有些东西的。
黑王秦观为自己倒上第三杯酒,说:“你想改变我的规矩?”
常年不曾变过神色的黑王此刻露出一个笑容。
轻雷子像是常人见鬼一般的看着秦观,有转头看向应天长。秦观这个笑容,对西北任何人来说都是见鬼。
应天长耸耸肩,不再说话。
秦观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此见你们吗?”
“不是因为这只乌鸦,也不是因为怕你们坏了我在凌州定下的规矩。”秦观说,“我来此便是来告诉你们漠州黄云城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这此轮到应天长发问了。
“我不怕你做任何事,凌州的规矩与我而言只是一个略有些无聊的消遣,我也不介意打死你之后被你那几个师兄寻仇而死。生死之事,我与你一般,看得很开。”秦观看着应天长的双眸,他能从应天长的眼瞳中看得见有无法消抹的黑暗。
这应该是他眼瞳的颜色,可也不只是应天长眼瞳的颜色。
秦观露出笑容后转向对轻雷子说:“你又知道以我的性子为何会答应那个人的提议,参与这看似一场豪赌实则不过一个笑话的西北妖乱?”
“百兽山的青云对天下对人间对妖对人都报有希望,他是怀揣着希望来做此事的,简单点说,是儒家的天下太平,是佛门的众生平等。而你则是希冀着有所不同,你讨厌那些已经定下的必须让人让妖言听计从的规矩,想来这也是你讨厌我的原因,因为我对凌州的妖魔与人都定下了规矩。”秦观说:“除去你与青云,西北其他的所谓妖王,不过是一帮无聊的蠢材。万妖城都无法完成的伟业,就凭他们几个做一些可笑又可怜的事?”
秦观抬起头,说:“我曾开过天门,见过他们的嘴脸,只想恶心恶心他们,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