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导丁小珂为人处世的正道,以身作则,在乡里树了一个好口碑。
丁小珂的心思从小就活络,不拘泥于刻板的lún_lǐ道德,喜欢钻空子走捷径,三教九流也敢结交,没少被希望她稳重正直的爷爷批评。
乡亲们都羡慕爷爷养了一个好儿子,在城里当企业家,挣大钱。
那个时候,爷爷提起爸爸,眼睛里总是有光在闪烁,表面上依旧嫌弃似地摆摆手,“也就能挣几个钱,其它方面比你们家的差远了。”
私下里,爷爷却总是和她聊爸爸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糗事,“以后要是做错了事被你爸爸打,你就把他小时候干的混事蠢事拿出来说,看看谁更混,谁更蠢!”引得她咯咯大笑。
只是,她知道,爸爸对爷爷的感情,总是比爷爷对爸爸的感情少。
少了不止一点半点。
似乎在爸爸眼里,爷爷的一切付出是理所当然。
他打回来的电话越来越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总是推脱说自己忙,最后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呆上几天。
每次爸爸回来,爷爷总是带着她杀鸡宰猪,张罗一桌好酒好菜,比丁小珂考满分还要高兴。
可每次徐爱莲和丁慧巧姐弟夹了几筷子,便借口吃饱了,不肯再动一筷子。
那个时候,爷爷眼底的光就会一点一点暗下去。
城里精致的山珍海味吃惯了,又怎么看的上这些粗糙的农家土味。
只有她和爸爸,会吃完那些菜,让爷爷心里有些安慰。
可她知道,爸爸暗地里会和徐爱莲一起抱怨,“爸的菜我都吃腻了,也不知道换几样新鲜的,等回城里,我带你和慧巧智明去吃好吃的!”
她站在窗角,听着屋子里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混杂着邻居家的鞭炮声,而她和爷爷就像局外人一般,满心苦涩又愤怒,却不敢和爷爷说,怕他难过。
爷爷以前经常挂在嘴边教导告诫她的一句话就是“家和万事兴!”
他希望一家子的人都能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相互扶持。
她知道,只有爷爷不小心喝醉酒的时候,才会背着她偷偷坐在院子里的水井后,独自对着老槐树泪流满面。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小珂啊,要是没了我,她该怎么办啊……”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数落爸爸和继母对她不好的地方,责怪自己当年给爸爸找了一门不好的婚事,心疼她从小就没爹疼没娘爱。
丁小珂躲在槐树上面偷听,又心疼又难受,暗自发誓以后要攒很多的钱,让爷爷过上好日子。
后来,爷爷病了,她和爷爷被爸爸接回了城里。
继母和弟弟妹妹欺负她,爸爸也不在意她,她却从来不敢在爷爷面前提半个字,更不敢让他发现任何端倪。
可惜,爷爷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了……
窗外的夜色一层比一层深,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淹没,整片天幕漆黑如墨。
一直没有人敢来打扰她,连个送药的人都没有,就像把她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丁小珂哭累了,眼睛红红的,有些干涩,心脏的某个部位一直在疼。
没吃晚饭,背后的伤也没有上药,她靠着门直接睡了过去。
全然忘了白天和某人的约定。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丁宅不远处的一座高楼天台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右手勾着一杯红酒,惬意地吹着夜晚的凉风,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夜景,就像是艺术家在欣赏一座艺术品。
银色面具下,墨色瞳孔中一片潋滟。
他晃了晃自己酒杯,盯着酒杯里来回晃荡的猩红色浆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可我们的灰姑娘,失约了呢。”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男子的声音好听得醉人,如同深埋在古树下千年的竹叶酿,散发出阵阵酒香,使人沉沦,迷醉。
握着酒杯的手腕状似随意地一倾,红色的液体断了线一般直直下落,形成一条细长透明的红线。
眼看着杯内的酒水即将倒尽,液体突然停止流动,直直地挂在半空中。
男子神色不变,只是漫不经心地将酒杯转回正立的姿态。
令人惊异的是,原本已经流出的液体犹如受到召唤一般,纷纷往回流走。
不过一瞬,酒杯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看来,他的能力恢复了一点点。
空气里飘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在无尽的夜色中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