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了然道:“清惠说的,是莫小楼。当年我也曾将他的名字刻在磨刀堂,同是用刀之人,无缘一战,可惜了。”
梵清惠道:“阀主,虽然此话很难说出口,但......”
她脸上闪过决然之色,一字一句道:“若阀主放弃天下之争,清惠愿还俗永伴阀主身边......”
宋缺虎躯一震,一眨不眨地看着梵清惠,良久才长叹一声,“若是三十年前清惠这般说,我宁愿放弃镇南王的爵位,也要与你远走高飞......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北狄诸族已被击溃,正是我汉人正统崛起的时候......”
他眼中闪过落寞的神色,黯然道:“更何况,清惠口中言不由衷之意,我岂能听不出来。”
梵清惠受其情绪感染,也叹了一口气,“哎,如此看来。终需做过一场。”
宋缺苦笑道:“我怎可能与你动手。不过......”
他转过身来,指着西南方向说道:“清惠向来谋算万全。只不知有没有算到,四川解晖的动向?”
李渊闻言终于色变,失声道:“谢晖?”
宋缺斜睥了他一眼,把玩着手中和氏璧道:“当年杨坚雄才伟略,天下无有抗手,本座无奈退守岭南。但,我从没有任何一刻放弃坚持汉人正统的理念,故而与巴蜀解晖结拜。解晖明面上是独尊堡堡主,一方绿林豪强,实际上却是我安排在巴蜀的暗子。
这些年来,我倾尽家资,不仅打造了宋家军这一支强军,还暗中扶持了解晖的巴蜀军队。我与解晖乃结义兄弟,又是姻亲。来之前已经联络好,我自洛阳出兵,带十万精锐出虎牢奇袭你的太原老巢;他则领军五十万,从成都出兵,自剑阁往北,直奔长安。李渊,你们李阀......已经完了!!”
李渊不信道:“不可能!解晖哪来这么多军队!”
“独尊堡、川帮、巴盟,其实都是我们的人。”
“所以说......我们都小看了你。”梵清惠感慨道。
接下来,整个上林苑似乎被分割成了两块。梵清惠与宋缺侃侃而谈聊着什么。李渊却颓然坐倒在地上,眼神复杂。那是满怀雄心壮志正要成功的时候被暗涌陡然吞噬时的眼神,复杂难言,难以置信。
吠犬不咬人。
这句话也可以形容宋缺。不动声色的隐忍,没有绝对把握绝不出手。而一旦抓住一丝机会,便顷刻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梵清惠今天的叹息有点多,感慨、惋惜、惆怅......
不能说他眼光不行,李阀确实是最有能力夺取天下的,只是他的对手,这隐藏在暗处之人实在太厉害了。
“父亲,十八路反王埋伏的大军已被我解决......咦?”
一身戎装的李世民本来是迫不及待要报告父亲这个好消息的,此时见他颓然坐在地上,不解道:“父亲,您这是?”
李渊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的宋缺,将他所说之事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皱眉看了看和梵清惠聊得兴起,视唐军如无物的宋缺,冷然喝道:“长孙无忌人呢?”
“呃,臣在!”
长孙无忌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讪笑道。
看得出来,他换过了一声行头了。
李世民皱眉指了指宋缺,眼神中的意思是有人装逼你都不管管吗?要你何用!
长孙无忌挤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表示自己真装不过。
李世民于是附耳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另一边,秦川在宋缺挥刀夺得和氏璧的时候就已偷偷走远,迎着夜风,默默地看着东北方,那里,是赫连堡的方向。
她嘴角弯出一道优雅的笑容,手中出现一尊玉杯,遥敬远方。
夜凉如水,酒香浓郁。
......
此时,上林苑中。
“宋缺,你似乎很得意。”
宋缺本来和梵清惠畅谈往事,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此时被人打断,登时脸色已沉,冷然道:“是我太仁慈么,你竟然还敢回来。”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大声道:“若不能回来亲眼目睹某人死到临头而不自知尚且洋洋得意畅聊过去未来人生理想的丑态,我晚上恐怕连觉都睡不着呢。”
他不等宋缺说话,截然道:“宋缺啊宋缺。若你乖乖呆在你那岭南宋家乌龟壳里面好好做你的绿帽王爷,定不会有今日这般丑态。哈哈哈哈哈,你难道不知道,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兄弟吗?何况还是个结义兄弟,哇卡卡卡,笑死我啦,笑死我啦。看看你脸上那一脸故作举重若轻桀骜不驯卓尔不群睥睨天下的可笑样子,哈哈哈哈——”
“你想说什么?”
宋缺在他说到最不值得相信的是兄弟之时就已经勃然变色,下一秒,他已到了长孙无忌身边,冷冷的刀锋架在了他脖子上。
“我想说的是......”长孙无忌轻轻推了推脖子上的天刀,“你那烧黄纸斩鸡头拜了把子的好兄弟解晖,半月前就已经被静斋圣女说动归顺李唐了。嗯......现在他应该已经攻陷洛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