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
君臣再次相见。
陛下下令将州牧召入了龙骧宫,同时首辅周相民一同入宫。
年轻的书生已到中年,但眸中的光芒却愈发凌冽,他就像一把剑。他用了十年磨砺了自己这般剑,而下个十年便是向北境亮剑的时刻。
君王同样不复当年容貌,他两鬓的风霜更甚,但目光却愈发的沉稳。
一君二臣就这样在龙骧宫中秉烛夜谈,直到第二日夜幕降临,这场谈话方才落下帷幕。
而后,书生再次策马而去,回归宁州。
此后名震北境的三霄军在书生的斡旋下开始筹备,此事传开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再次呼啸而来。
“拥兵自重,恐成国患。”
“外敌未除,又起内忧。”
“穷兵黩武,祸国殃民。”
各方对于国库每年支出半数银钱去往宁州的不满在那时被这道导火索彻底点燃,群情激奋之下,就连内阁首辅与君王亲自出面也无法压下。
但或是应了那句古怪,自助者天助之……
适逢鬼戎大军又至蛮鸿关外,大军来势汹汹,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久不被人提及的割地朝贡的言辞再次被文武百官提到了日程之上。可那时,首辅称病不朝,皇帝陛下也托词先祖忌日,不会朝政。燕庭上下群龙无首,文武百果急得是火上浇油。所有人都觉大事不妙,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几日后前方却忽然传回了捷报,言说江浣水亲临战场,三霄军大破八万鬼戎铁骑,将之打得丢盔弃甲,退出蛮鸿关外足足三百里地。
那份捷报让朝堂上下瞠目结舌,大抵从前朝行将就木的最后一百多年开始,燕地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击退过任何一支外族的军队。
这份捷报传开,泰临城的百姓们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那些最善见风使舵的官员们极为知趣的缄默收声,从此闭口不提阻拦三霄军组建之事——他们很明白燕地的百姓有多么渴望这样一场胜利,而在这样一场胜利之后,三霄军也好,江浣水也罢,都注定会被抬上神坛,成为燕地百姓心中不可撼动的英雄。与裹挟着拧成一股绳的民意作对,对于当权者来说永远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而燕庭的文武百官虽然不懂治国之道,却深谙这明哲保身之法。
……
三霄军崛起势不可挡,报着或保国安民或封狼居胥的念头,无数宁州的豪强开始朝着江浣水靠拢。
青霄、紫霄、赤霄被分立而出,萧青墟、徐相候、宁庭清、虞虎、楚岚天,这些在于后二十载岁月中响彻北境的名字开始一一展露头角。
又是一个十年,三霄军在一次次对抗外族的战役中,用鲜血证明了他们的价值,他们对得起国库每年巨额的开支,也对得起当初首辅与陛下力排众议,册封的州牧之位。
年过四十的书生再次回到了泰临城。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百姓夹道以迎,前来拜会的百官几乎踏破了他暂住府邸的门槛。
年近五十的帝王宴请书生,已过六十的首辅依然在旁作陪。
酒过三巡之后,帝王醉眼朦胧的问道:“天下既定,君欲何求?封狼居胥荫子封妻亦或者荣华富贵,君只一言,朕尽数予来。”
书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陛下,才刚刚开始。”
书生说罢,提起桌上的一只酒樽,扔到了一旁。帝王一愣,定睛看去,却见书生的案台上尚且遗留酒樽三座,他恍然大悟,沉声再问:“这一次,你要多久?”
“十年。”
……
书生与锦衣公子的第三个十年,有条不紊,却风云涌动。
宁州边境时有大战,三霄将士死伤无数,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楚烟云血战不退,领八千悍卒以身殉国;有三霄军统硬撼大楚虎狼之师,死伤数十万,终将齐楚联军拒于玉雪城外。
三霄军用血肉之躯填平了近百来燕地的积弱之名,楚齐二国终于收敛了吞并燕地的心思,派使臣出使大燕,与之握手言和。
而外患既绝,龙骧宫中的君王也终于腾出了手来,开始修剪固宽二州同样盘踞着的各方不听朝廷调令的大族豪绅。燕庭与宁州一荣俱荣,随着边境的连连告捷,固宽二州的百姓对于燕庭的拥戴也到了极高的地步,加上这些年羽翼丰满的黑狼军与苍羽卫,各地的大族豪绅在这样大势之下几乎难有抵抗的余地,要么归附,要么便被安上谋反叛国的重罪,夷三族。
这十年,书生击退了所有来犯的强敌,让整个北境都正视了燕地。帝王也解决了从他登基以来便困扰着他的士族忧患,同时将除了首辅周相民的内阁辅臣尽数换了个遍,登基三十余年之后,他终于成为了这燕地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
内忧外患尽除的十年,君臣再次聚首。
君王白发,老臣躬身。在首辅周相民的作陪下,二人聊得更开怀,再无争执。
白发的公子问当年的书生:“天下既定,君欲何求?”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人,只是又是十年之后,某些事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书生还是摇了摇头,他坐在同样的位置,看向当年掷杯之处——那个酒樽他还未捡回来……
君王皱起了眉头,他说:“我已经给过你十年了。”
书生应他:“十年不够,你心知肚明。”
君王在言道:“你已经在宁州待了三十年,是该回泰临城……”
“十年,我还要十年。”书生的态度坚决,眸中的光芒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