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忙的人总是闲不下来,该闲着的人总是有时间享受安逸的人生。这是一种生活习惯,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也许有人会说,忙碌的人不懂得享受生活;也许有人会说,安逸的人不知进取。可是无论那种说法,都难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有些人天生先天下之忧而忧,有些人天生先天下之乐而乐。
相爷李德裕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他在长安城有个很大的宅院,宅院里各种奇花异草,鸟语花香,雕梁画栋,就算比皇家御花园也毫不逊色。
可正是这样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却是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因为他的目光更锐利,看的更远,也更加透彻。
随着一封新战报,一封奏疏的到来,相爷一散朝便忧心忡忡的来到鱼恩府邸,带着满脸的愁容,希翼的等着鱼恩能再给他一个惊喜。
奏疏来自安南,经略使武浑役使将士修筑城池,将士不满而作乱,焚烧城楼,劫夺仓库。作为经略使,武浑非但没有任何作为,反而匆忙逃到广州,上书朝廷请求发兵急救安南。
战报来自忠武军,由节度使和监军同时署名上奏。
自从对泽潞用兵以来,打的最猛的人不是刘沔也不是石雄,而是忠武军节度使王宰。忠武军一路披荆斩棘,拿下天井关,眼看着前面就是泽州心腹。然而就在前天,昭义军刘公直再次夺回天井关,刘禛的底盘似乎又变成铁桶。
虽然王宰在战报中一再劝说皇帝不必担心,忠武军兵精粮足,将士们悍不畏死,用不了几天就会再夺回天井关,但是这番说辞显然是没多少说服力,不然李德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粗略看一遍后,鱼恩一边合上战报,一边张口问:“圣上是什么意思?”
“自你归来后已三月有余,李忠顺虽攻破渭州城,但自那以后却寸步未进,别说饮马黄河,就连兰州都没见到……”
相爷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鱼恩急匆匆的打断:“不行!义勇军不能回来!打回来的土地怎么办?迁徙过去的百姓怎么办?除非彻底打垮吐蕃人,不然西征大军千万不能回来,否则大半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相爷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和鱼恩继续纠缠,而是忽然话锋一转,又换了个话题。
“今日朝参,兖王与侍中等人的意思是,朝廷不如先安抚刘禛,反正他要的只是个节度使而已。这样以来,既不怕安南战乱,又不必调回西征大军,说是一举三得也不为过。”
看似毫不相干的两番话,却让鱼恩听出一个意思,那就是现在朝廷最怕的就是安南又乱,陷入三面开战的尴尬境地。
低头思量好一会儿,眉头紧锁的驸马爷忽然茅塞顿开,笑呵呵的问了一句:“那相爷的意思……”
自始至终,李德裕只说了别人的见解,却没有说一句自己意见,显然这两种解决方式他都不赞同。与他一样,鱼恩也都不赞同,所以才有眉头紧锁,才有还一会儿的冥思苦想。
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李德裕,见他这番模样瞬间大喜,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那一番权衡说了出来。
“老夫以为,就算安南真有叛乱也不足畏惧。其一,安南多是蛮族,蛮族并无远虑,所求的不过是温饱而已,就算叛军中有些朝廷故旧也是孤掌难鸣。等到他们占领整个安南,绝对会偏安一隅,甚至连北望的想法都不会有。其二,安南山高路远,就算叛军想打到长安来,山高水长之下,各路藩镇重重险阻也非其力所及也!因此,就算朝廷不发兵镇压,所失去的也不过是个山高路远,失多余得的安南而已。”
李德裕的意思鱼恩听懂了,那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放弃安南。丢掉安南,就相当于丢掉南方的麻烦,朝廷仍旧是东西两线开战,和原来并无区别。
“所以相爷的意思是,先不去顾虑安南,先打吐蕃与刘禛?只是这样以来,相爷来找本正,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吧!”
问话的人一脸疑惑,因为他实在想不通,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李德裕为何还会来找自己。
是因为朝廷缺钱了?不应该啊!朝廷缺钱,人家从来都是指挥小吏直接来抢,何时跟自己这么客气过?
“哎!老夫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想求驸马能给老朽一点支撑下去的信心。”
称呼从老夫变成老朽,看起来谦逊了许多。然而鱼恩宁愿不享受这一番谦逊,他更想要的是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相爷。因为他知道,能把相爷逼到这番地步,就说明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随着这声叹息过后,相爷开始如竹筒倒豆一般,开始噼里啪啦的往出倒苦水,连日来心头的压力,都在鱼恩这里一吐为快。
随着相爷的话,鱼恩才知道,原来自从刘禛叛乱以来,朝廷里妥协的声音就没停止过。原来还好说,有皇帝坚定的支持,李德裕自然可以力排众议,苦苦支撑。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西两线都没有大捷传来,战争仿佛陷入无休止消耗的泥潭,这也就让求和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就连皇帝也萌生了先打一边,再打另一边的想法。
借着这次安南与丢掉天井关,朝堂上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他,说他大权独揽,说他一意孤行,说他这么干肯定会把朝廷拖垮,让大唐陷入万劫不复。
仔细想想,也不能说这些人错了,也不能说李德裕对了,因为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李德裕主战,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