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了吗?”孟筱问,“其实我本来挺担心,也许妈妈并不想看见女婴。”
“不会的,我妈从心里并没有恨那件事,是身体让她没办法。”梁辰说,“可别人看起来,就变成她恨我,她放不下当年的事一样,她是身体不好。”
孟筱嗔道:“你想通啦?”
梁辰笑着露出大白牙,被点穿了有些不好意思,更选择性失忆地说:“我一直很想得通。”
大肚皮被搀扶着缓缓往外走,还在值班的医护人员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虽然不和梁辰一起工作,但也知道梁大少爷的名声,如今看他娶妻生子、收心做人,老板家里太平安定,他们的工作就安定,总是好的事。
走出医院大厅,梁辰为妻子戴上帽子围上围巾,筱筱问:“我以后没时间带孩子,可以请奶奶和妈妈帮忙吗?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妈?”
“可以是可以。”梁辰扶着老婆,高高大大的男人,露出委屈可怜的神情,“那你会没时间带我吗?我知道你跟着老头子做事会很忙很忙,但分一点时间给我,我再分一点给宝宝。”
“梁医生,是我该问你,有没有时间分给我和宝宝。”孟筱停下来,不大高兴又很心疼,“都瘦得下巴也尖了,你少接几个病人吧,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现在把我娶进门,我跑不掉了,你就连陪都不肯陪我。”
梁辰说:“我要抓紧时间多赚钱,没几年你的收入就要翻我几番,这样不论如何,我好歹也养过几年家,以后跟女儿说起来,腰板也硬点。”
孟筱知道这是玩笑话,关于将来家庭收入的事他们也好好聊过,的确孟筱的收入很快会超过梁辰,可这不还没超过,她现在一毛钱都不赚嘛。
但梁医生说,全世界那么多高收入的女性,怎么女性就不能比男性收入高?而只会跟自己老婆比,并以此得到满足的男人,多半也没什么出息。
当然别人家的事,他不管,轮到自己这里,将来孟筱能养他,他做梦都会笑的。
圣诞节这天,梁家有个派对,自然是邀请了江凛和云恩,但他们要夜里才能来,白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由于冬至那天,是云恩按规定去派出所报道的日子,不能去扫墓。
舅舅说不必太纠结什么正日,冬至时必定出入墓园的人很多,带着老外婆不方便,于是往后挪了挪,在圣诞节这天,决定把沧海的坟迁入夏家的墓园。
当年妈妈是海葬的,留在墓园的就是个名牌而已,但也要有迁坟的仪式,把她从这里带回夏家。
过了冬至,墓园里人流稀少,江凛借来了电瓶车,把一家人送到海葬馆。
外婆慢悠悠地走来,边上是搀扶她的云恩,他们并没有告诉老太太妈妈的名牌在哪个位置,可是外婆一眼就找到了女儿。
她安静地站在女儿的名牌前,往事历历在目,悔恨已经无法改变悲剧,老太太眼中的目光是悲伤而坚毅的,她还要硬挺地活上七八年,好好照顾可怜的外孙女。
过了许久,外婆轻轻擦拭女儿的名字,说:“回家吧……沧海,妈接你回去,你一个人在外面野了那么久,好收收心了。”
墓园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把逝者的名牌摘下来,请入骨灰盒里,云恩要带着这块名牌,跟随外婆和舅舅往夏家的墓地去。
家里的司机开了辆七人座的车出来,云恩独自一个人捧着骨灰盒坐在副驾驶,一路上,车里静谧无声,到休息站时,江凛和司机商量了一下,后半段路程,由他来开车。
云恩习惯了左手边是江先生,他突然坐过来开车,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就安宁了,江凛捏了捏她的手,为她调整好安全带,一家人重新上路。
舅妈在后面陪着外婆坐,轻声说:“这样的女婿也太好了,妈妈,我们小恩是有福气的。”
外婆说:“要是再像她妈那么瞎,这母女两个就完蛋了。”
“妈妈。”舅妈比了个嘘声,给老太太盖好膝盖上的毯子,“不是讲好了,不说的吗?”
外婆长长一叹,看向窗外,没多久,舅妈看见婆婆的眼泪掉下来,她悄悄地给老太太塞了张纸巾。
夏家的墓园,果然要隆重多了,云恩第一次看见了妈妈的爷爷和奶奶,还有家里已逝的几位长辈。
论眼眉,与其说她和妈妈长得像外公,不如说像太奶奶,太奶奶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三十多岁时的黑白照,长得比她和妈妈都好看。
下葬的仪式由这里墓园的工作人员主持,山上风冷,女眷们都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而云恩本以为自己会大哭会悲伤,结果直到封墓,气氛都很轻松愉悦,就好像真的接了远行的家人归来。
封墓时,外婆给女儿填了把土,手里拉着云恩说:“你自己搞成这样子,就拜托你保佑保佑你的女儿,让她官司顺利点,你去找你爸,问他是不是去找别的女人了,自己外孙女出事了,他有没有看到啊?”
舅妈在边上笑了,被舅舅瞪了一眼,可是云恩也忍不住笑了,外婆瞪她说:“还笑得出来,快求求你妈,她真是活着瞎,死掉了也瞎,把你搞成这样子。”
这下云恩不大高兴了,江凛适时地从身后走过来,眼神里似乎在说着:不许发脾气。
云恩撅了嘴,蹲下给妈妈填了把土,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请工作人员用水泥封墓,而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都早已篆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