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车师留个寸头,定期会打理,曾自称早年出过家,受过戒律,所以相熟的人都唤他“赵和尚”。可瞧他荤素不忌、嗜酒如命的脾性,大伙儿又都认为他夸大其词。想来当初未必是正规寺庙中修过禅,顶多个野和尚罢了。赵车师一向大大咧咧,唯独对自己曾出家的履历极为在意,若有人就这事敢当面质疑数落他,甭管谁人他都必会报以拳脚。众人畏惧他强悍,吃了几次亏后再无人敢去捋虎须。但明的不敢声张,不少人还是暗地里笑话他杀生造孽这许多,就见了佛祖爷爷也超度飞升不了。赵车师倚仗一身蛮力,平素在军中是谁也不服,就连本营总兵标下坐营都司葛大人和同僚喝酒吹嘘时都常以部下有此猛人为傲。可就是这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却唯独对吴蒙敬服有加,这也令军中人不得不对吴蒙另眼相看。
薛抄的身世相对而言简单许多,家族是世代安东中护卫的军户。早年乏善可陈,他长到二十岁最远还没出过平凉府城地界,在当地是赫赫有名的浪荡子弟,整日价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吃喝嫖赌。别人家都娶妻生子的年纪,他不仅家徒四壁还欠了一屁股无头债,父母双亡后,宁愿四处颠沛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愿再回家乡当过街老鼠。说来也怪,这薛抄过安生日子不会,杀人玩命反倒是一把好手,尤其因家族世代充职卫中马场的马倌,故他自小就有一手过人的骑术。也因有这个特长,他还一度因功升到了军中中层。只是数月前,新任陕西巡抚孙传庭裁汰旧兵组建新兵,他因与千总灌虎不和,被穿了小鞋,直接被打落云端,成了个小管队。吴蒙虽然有心帮他说话,但当时二人身处的甘肃兵乃是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调拨来的外来户,风雨飘摇中没有任何倚仗。而那灌虎在整编后既成了吴蒙的顶头上司,又与再上一级的坐营都司葛勇私交甚笃,所以即便吴蒙有心为自己这个兄弟鸣不平,也投诉无门。
赵车师与薛抄都是吴蒙多年相交的老伙计,三人恩若兄弟,即使如今地位有差,但是好歹还在一营中任职,而赵、薛又都在吴蒙的手下,所以有吴蒙罩着,这二人实质上的权力地位超过了那些旗牌队长之流,成为人人心照不宣的吴蒙的左右手。
这时节,没兄弟,就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