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几日后,南郡,襄阳。
早在初平三年,当时还是荆州刺史的刘表就给还在李傕、郭汜把控的朝廷供奉礼物,在李傕大喜之下获得了武成候、镇南将军、荆州牧的头衔,外带一个督荆、交、益军事的虚衔,一下子提升了极高的政治地位。武成候这个爵位原本是横扫三晋、攻灭楚国的王翦受封于秦始皇,可见李傕有拉拢刘表之心。镇南将军伴随着有开府治事之权,刘表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当一方诸侯,在荆州设立自己的属官,代替中央便宜行事。而由刺史变为州牧,则更为刘表的割据一方提供了名目;“牧”乃是管理人民之意,既然长官为“牧”,自然百姓便是“牛羊”了。
西汉武帝朝,朝廷依大禹所划九州设十三刺史部,每部设一刺史,最开始只是检察官而已,官禄六百石,却要监察二千石的太守,位卑权轻。东汉灵帝朝时,民不聊生,起义频繁,为镇压农民起义,将地方兵力集合起来形成战斗力,宗室之后、太常刘焉建议朝廷把刺史设置为州牧,名义上提高了地位在郡守之上,官署之地作为治所,掌握一州的军政大权,后来渐渐成了割据势力,刘焉自己也占据益州当了土皇帝。
荆州的州治所原本在武陵郡汉寿县,地处于荆州南部;因为刘表到荆州以后最先在南郡立足,给他提供支持帮助的蔡家和蒯家都是南郡的大家族,且武陵地区地形复杂、蛮夷众多、生产落后,所以就将州治所设在襄阳了。这些年荆州少有受天下大乱的影响,北方的士子、百姓都往南流去,故而荆州,特别是南郡,如今也就像那西鄂一般,是安居乐业之地;但也恰恰就如同西鄂也一朝为战火所侵一般,襄阳的安居乐业也不知可以保持到何时。
刘琦回师路上又与文聘切磋许多,将这几日的战场见闻不接之处一一说给文聘解答,文聘也乐得教授公子这万人敌的功夫。兼之此战是荆州军主动出击战例中为数不多的胜利,全军虽然疲惫,但是士气很足,二人也都兴高采烈、一派君臣相亲、其乐融融的场面。
几日后返回驻地,安顿好大军休整后,文聘亲自挑选了十余名骑兵,又让文健率领,护送刘琦返回襄阳,这十余人中,便有刚刚因此战之功被文聘拔擢为亲兵营百夫长的郑刚;文聘自己还需要在边界上接着镇守边防,并整合这一支刚刚有一点起色的军队,抽不开身;对于此战的分析与接下来北方的战略构想就写进了一封信,让文健呈到刘表面前——当然是不能让刘大公子替他送信的,也不能随便找一个信不过的士兵。
汉水之北,襄河以南,正是如今的荆州治所襄阳县,处于南郡偏北部的位置,距离文聘的防区有日余的路程。因为没有处在战时,南来北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坐拥十万余人口的襄阳如今已经是南方最大的都会,超过了南郡的原郡治江陵。
约莫未时,准备进城的百姓正在城门口排队进城,接受着城门守卫的检查盘问,这时远处驰道上传来一阵不太密集的马蹄声,烟尘中一队人马正不紧不慢地向城门这边来,越靠近城门速度越是慢了下来。
“前方便到襄阳,大家一同进城引人注目太麻烦,各位兄弟可去城东营寨歇马,等我见过州牧大人后再来谢过大家,文校尉另有公务在身,便同我一同进城面见大人吧。”离城还有五十步,可望见城门执勤的守卫时,在队伍最前方的刘琦对骑兵们说道。
“便如公子所说,这是文将军的令牌,弟兄们先去休整一番吧。”说着文健在腰上解下一块令牌递给十余人中唯一的百夫长郑刚,这是荆州军的制度,唯有出示此牌,襄阳的军营才能让来自北边的边防部队进入。郑刚并这十余人接了令,在马上向二人行了礼便转向改道往城东军营驰去;刘琦文健二人信马缓步走到人群队伍末端,下了马;文健要帮刘琦执他的缰绳,刘琦笑着说不必,推开了他的手,于是二人将马各自牵住。现在是非战时期,城中没有军队调动,因此并没有划分军民通道,进城道路上走的都是百姓。
文健看前方人多,若是挨个检查的话,实在难挨“公子,健是否去城门知会卫兵们一声,可别误了公子的事。”二人戎装裘带,又牵着大马,即使是在队尾也十分引人注目。
“战报已经提前一部送去,我身上没什么事要紧,不过是回趟家罢了。”刘琦摆手,“前方百姓也是在此等待已久,若我二人刚刚到便‘后发先至’这于人家就甚为不公平了。”刘琦年龄比文聘小些,却比文健大了几岁,虽然身上气力与作战经验远远不如文健,不过在社会阅历上要强过许多;刘表礼让,素有贤明,刘琦自然也要体恤民情、在公众面前留下好形象,这既是经文书卷教给刘琦的道理,也是巩固刘家在荆州统治的手段。
“公子高义,我等在此排队便是。”文健似乎是被说服,在刘琦身旁审视着人群,即使是到了襄阳,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主人那一丝的紧张,文健的坐骑打了个响鼻,惊动了在二人前面的一个挑着担、作庄稼汉打扮的汉子。那汉子转过头来,见是刘琦二人牵着马等待在自己身后,慌得忙将肩上所挑的重担子放下,要对刘琦下拜;被这突然一幕惊到的文健也忙把刘琦隔在身后,待到那汉子口中呼出:“小人见过大公子”后,方才知道自己虚惊一场,收了已经暗自拔出一半的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