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大营,邓言啃着面饼走出了营门,刘琦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文聘,道:“仲业兄,若琦没有记错,你也是南阳人。”刘琦突然问起这个,文聘有一丝的惊愕,有些吞吐地答道:“公子记得没错,聘确实是南阳宛县人。”
“宛……那可是座坚城,里面的守军可不是西鄂小县可比的”刘琦叹道,“父亲虽做了十多年的荆州牧,却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荆州全境,荆州北部始终都受着威胁,百姓也没有安宁的日子。”文聘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胡乱应和几声:“守卫荆北,保全土境,这是聘义不容辞的责任。”刘琦只是哈哈的小声笑,说是文聘工于行阵,只知领军而不知天下事。
“若是天下太平,我如今也会饮酒击剑、飞鹰走狗,定也是个襄阳城里的一个纨绔膏粱,就像是蔡家蒯家的那些个公子们一般,想必亦是不会跟着仲业兄来南阳找晦气……哦不,体验军旅生活了。”刘琦还在慢慢地说,似是在自言自语,可言语中又是在和文聘交谈。“诶,公子勇烈慈孝、足智多谋,怎么是那些败家小儿可以比的呢”文聘乃是出身于行伍,由底层军士,一步步地爬到边防大将的位置的,所以对锦衣玉食还无所作为的世家子弟自然看得轻了些;襄阳多年安宁,这些公子哥自然有些游手好闲不做正事,反正待到年龄大些自然便会有人卖家中长辈一个面子举荐自己出仕,即使不仕,也完全不用担忧自己的生活来源;只不过十年以后襄阳会是什么样子,荆州会是什么样子,自己的家族在荆州还能不能保全现在的地位,他们可没长这个脑子。
“若是我荆州一直养着这些人,迟早是会成为祸患……”刘琦低声嗫嚅,不过还是被身旁敏锐的文聘捕捉到,“公子,慎言呐。”文聘也低声提醒了刘琦,荆州并不是荆州牧一个人就说了算,各大家族自己有田产、私户、私兵,可以修筑坞堡,可以说刘表的统治与诸世家对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虽然刘琦贵为州牧长子,但是在刘表真正决定以他为继承人之前他都没有动摇诸世家的资本。不过幸好文聘是老实持重型的,不会将这等话语记在心上,此次出征他与刘琦互相也颇有好感,所以刘琦在他面前也并没有太拘谨在意。
微微点了下头,刘琦转过了话头:“那邓言身手甚为了得,说实话我在城门前硬接了他的那一剑,差点丧命。”文聘听得哈哈大笑,宽慰道:“公子不是还说吗,又不是阵前争强斗狠的战将,何必介怀于此,此番公子回襄阳后结合体行感受与兵书所学,必能在用兵之法上有所领悟、大有长进。”刘琦也笑着说:“如此也要多谢仲业兄的指导教授。”“公子可是天资聪颖又好学,这可不是聘的功劳。”于是二人就这般互相吹捧起来,完美接过了刚才的话题。
“此人一去应该不会再为我荆州所敌,他效忠的其实不是杜袭、更不是曹操,而是百姓,我方才以正言感召,他颇有感触;他能为那杜袭效死,是因为杜袭让西鄂百姓安居乐业,也是个义勇之人,如今杜袭突围北归,他倒是不必千里外去寻他。”刘琦似乎是被邓言的剑法打蒙了,久久不能释怀。文聘也见识了邓言的不凡,攻城几日,就数他和董二几人对攻城军队阻挠不少。
“公子既然如此在意,不如想个办法将他招至麾下”文聘刚说到这里,刘琦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成年公子在外领军,军中大将却在和他商议要将某某招至麾下,此语在此时确实是有一些敏感。“聘是说,招至麾下为我荆州效力。”文聘急忙补充了这一句,不然这要是让哪个多长了心眼的人听了去,怕是二人在州牧府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琦尴尬一笑,这文聘确实也太过谨小慎微了些,道:“这个不必,身手好并不一定就适合战场,再厉害的高手在战阵中也发挥不出实力来,他本是自由之人,就让他去行自由之事吧。”刘琦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有过招揽邓言的想法;不过刘琦初次为将,本来刘表就有考核之意,若是这就在敌方阵营里收留高手怕是容易落人口实,毕竟谁都不知道刘表还能活多久,再等些年,这位镇南将军老了,刘琦的兄弟们也都成年,倘若那时有人说刘琦早些年间就开始扶持自己势力,这可就不好辩解。刘琦不是不想做继承者,他想的是步步稳扎稳打,让刘表看到自己的能力,荆州迟早是自己的;自然,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多年以后他在州牧府进退失据只能无奈外奔江夏时,也许会为今日之事、今日之想后悔,现在可是想不到的。
“此番出兵,倒是让琦真的看到了自己许多不足,此前在兵书与议论上学的本事,终是不抵临阵机变。”刘琦转身拱手,以正礼向文聘一躬,“文将军,琦多谢了。”刘琦这几天只有两次称文聘为“文将军”,一次是文聘之前告诫自己随便退军会有损士气后向文聘道谢,又一次就是方才;刘琦这几年也熟读兵书,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好手可以指导,在荆州要论真的会应用兵法打仗的大将,只有文聘与黄祖,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平时少有得见;这次与文聘共同出兵,刘琦在兵法上的殷勤请教才是其最大的收获。
“哈哈,公子客气。”文聘倒是没有再谦虚或者互相吹捧,豪爽又坦然地回了刘琦一礼。这支初出茅庐的荆州军也经过了战火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