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笔朱批,全天下都只有一个人能用。若是旁的任何人动了,便是一个“死”字。
也难怪那些内侍如此惊慌失措了,他们可能是第一个丢掉性命的。这……岂止是一份厚礼啊,简直就是要她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祸乱君王的祸水!
如若不是知晓顾容谨的性情,她几乎会以为他在选择捧杀她的手段。
顾容谨似乎已看出了她心中的迟疑,蓦然间顿了一下,温声说:“曾经你也不会这么胆小,这些本应当是你最熟悉的,你怕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朕都会亲自把关的。这一年中,你到底怎样了?”
苏瑾清也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凌乱的折子,平静的说:“那日我还是丞相,如今已什么都不是了,如今陛下准许我做这些,是恩宠。而我自己祸乱朝纲,就是另一道罪责罢了。”
顾容谨没有立时接过她的话来,眼眸却是敛着的,眼底的情绪深邃、而晦暗不明。
“恩宠?”他的声音有点哑,轻声道:“苏瑾清,即使在从前的时候,你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来。”
苏瑾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面对的是君王,此刻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她毕竟也是侍奉在君侧这么多年的人。不能适应这种转变的人,只不过是顾容谨自己而已。
却只听着顾容谨语气低沉,继续道:“与林萧然接触这么久,朕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样处心积虑想要的,应当正是如今这一封文书。苏瑾清,难道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只要你想要,我立即就给你。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需要通过林萧然他们。”
苏瑾清站在御案旁,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她其实是不想坐上御案的,这样大的把柄,她不想当着一众内侍的面儿落下。但顾容谨将她抱住的时候,浑身的力道都是虚浮的,自然而然就被带了过去。
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看到他这样,但是他又出乎意料的克制。贴过来,只是从眼睫往下,落下一串细碎温和的吻痕。
“……师父。”
意识朦胧到深处的时候,苏瑾清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顾容谨的动作顿住,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只是手指收拢,将她往自己这边抱紧了一些。
“现在你知道了,”他微微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夹杂着些许温柔:“内阁的,还有那些权势,不过是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你要什么,就和我说,这样不好掌控么?用尽了手腕,我本应当生气,却还是这么舍不得你。是不是看着我这样,你就高兴了?”
苏瑾清还在思考之间,来不及回答什么,唇便已经被堵住。或许顾容谨其实并不想听,她只是觉得忽然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如果顾容谨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是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绪,让这一年中都是空落落的,让她甚至失去了本应当有的满足感。
但是方才顾容谨说什么都愿意给的时候,质问她是不是喜欢看着他这样。她居然有下意识主动迎合他的冲动,然后回答他,其实并不是。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
顾容谨早已清楚她的冷淡态度,也并不抱希望她会回应自己。
顾容谨的气息很深,俯在她的颈窝间,继续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想要权势,我都可以给你。你大可不必一直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这句话我曾经已经问过你了。今日再问你一次,不要想着做丞相了,做皇后怎么样?”
因为顾容谨有些用力,苏瑾清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桌案上的文书,捏成已经皱了的纸团。
外头有声音传来,应当是朝臣觐见的通传。看见这一幕,不小心闯进来的宦官却是吓得半死。恨不得立即跪在地上,将头给埋下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生。
顾容谨的动作忽然止住,握住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将苏瑾清挡在了身后。
与刚才的温柔完全不同,顾容谨的声音仍旧很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若冰霜。
他不喜欢旁人看见苏瑾清这副模样,就算是一年多未见也从未变过。
内侍都是有眼力的,跪在地上,连半个眼神都不敢向这边递过来。
“——陛下,您今夜是宣了丞相严大人前来议政的。听闻您现下不得空,现如今严大人已在外候着多时,您看您要不要……”
顾容谨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让他先进来吧,正好,朕也有事找他。”
内侍赶紧出去传旨。
……严默。
苏瑾清心底微微一沉,她没有想到他居然现在也在外面。
再看见顾容谨的态度,苏瑾清顿时明白了,也许,严默也许知道了她还活着的事实。所以顾容谨才会当着她的面,跟丞相表明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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