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苏瑾清问。

顾容谨直视着她的眼睛,还是如旧的清冷如玉,淡如冰雪,他淡淡的道:“你觉得对你,朕还会有别的要求么,嗯?”

苏瑾清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顾容谨将腰间的腰牌摘下来,放到她手中,说:“既然在旁人眼里,你已经不在了。日后每晚的时候,入宫一次吧。朕会让专门的内侍监送你。”

苏瑾清:“……”

招摇的走在宫中,这样暴露的风险岂不是增多了很多。

但顾容谨似乎并没有现什么不妥,还是低着眉眼,自顾自的安排道。

他的语气很沉,听起来叫人莫名的平心静气:“——不过,若你肯留在宫中,朕便会准林萧然呈上来的那封文书。你觉得如何?”

苏瑾清张了张嘴,终于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陛下觉得,这样好么?”

顾容谨问:“如今丞相府是严默坐镇,你又能去哪儿呢。”

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同意你与陈琅住在一起,否则,受到迁怒的可就不止林萧然一人了。

顾容谨的目光很深,每一个字之间,都无不透露着这个消息。

不过,顾容谨说的话,倒提醒了苏瑾清一个道理。她近日回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毕竟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苏瑾清也不好反驳。一是因为,顾容谨现在已经不只是她的师父了。

二则,更重要的是,诚如语言所料,他真的已经成为了金陵城的主人。无论手段是否光鲜,至少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无一例外。

“我明白了。”沉默许久以后,她最终这样道。

苏瑾清手指捏着他的那枚腰牌,上面还刻着冰冷的细碎的纹路,有点扎人。

“您请先放走林大人吧。”她轻声道:“否则,因为此事,我怕有辱您贤君的名声。”

顾容谨伸出手,修长有力的十指扣住她的脖颈,凝眸看着,她苍白的唇角浸润出些许血色,问:“如此说,你是答应朕了?”

苏瑾清唇角微微一翘,却没有直接回答。在他掌心力道的禁锢下,指尖有些软。

她说:“我只想问陛下一件事,一年前,您答应过我,只要当时我留在您的身边,丞相之外就会属于我。您还记得么?”

顾容谨的瞳孔冷淡下去,果不其然,若他不升任严默为如今的丞相,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

永远都不会回来。

他果真是……如此了解她啊。

顾容谨看了贴身的内侍一眼。内侍何等机灵,当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应承下来,立即去牢中放走林萧然大人。

“所以,你入宫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么?”半晌以后,顾容谨直视着她,气得反倒有些想笑:“你本可以放心,答应过你的,朕一件都不会少。除此之外,朕还会加倍的还给你。”

苏瑾清的心底有点疑惑。那他现在会做什么?

顾容谨抬眸,对着旁侧的人道了句:“将今日呈上来的折子分好,送到这位公子跟前去。御笔朱批的一应笔墨,也都备着吧。”

“这……”那内侍听得两股战战,脸色都白了一大圈。这位少公子来历不明,就这么把御用的送过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岂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新帝毕竟是从民间而来,皇城的许多遗传下来的规矩心中都没有数。即使陛下不说什么,被内庭司的上头的人知道了,他们今夜不小心撞上了的,也是百死难辞其咎啊……

“陛下……!”想到这儿,站得近的几个机灵点的随即跪下,嘴唇轻轻颤抖,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您这是……请陛下三思,奏折牵涉到政事,您才刚刚即位,到底不符合规矩。”

顾容谨看了他们一眼,脸色亦是淡淡的,“有什么不符规矩的?他是谁,日后你们就明白了。”

内侍心中的疑虑却变得更重,身子却半晌迟迟不敢动。

从上三代皇帝开始,为防宦官宠臣篡夺、影响皇权,宫中便定了一条规矩。但凡皇帝有让非朝中之人牵涉政权的行为,若是做奴才的不能规劝主上,则随侍的太监也有性命之虞。

这些规矩,可都是有杀人的先例的。

苏瑾清大抵猜到顾容谨要做什么,淡淡的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陛下不必为了一个人,影响自己的威望。”

顾容谨倒也没有再管那些太监的反应,微倾下身,亲自御笔放到苏瑾清的手中。

温和如墨玉的眸子垂落到桌案上那些国书奏折上,唇畔刚好抵到苏瑾清的耳垂,他的嘴唇动了动,淡然的低声说:“在你跟前,朕还要规矩做什么?你若不信朕,这一次的法案,朕可全都交给你批阅。如何?”

苏瑾清一怔,问:“这是为什么。”

顾容谨直起身来,移开了目光,“还记得朕答应过你的话么,朕答应过会亲手教你,如何做一个祸水。原本,这件事的前提,是你应当继续答应那些约定。可如今,我不会再逼你了。”

他掩在衣袍下的手指轻微一僵,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所以,你若不愿意,就算了吧。”

他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真正的关切是,一个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她的确没有心。

但是苏瑾清现在也大概明白,顾容谨已经知道她做那些事的目的了。

她通过翰林院大学士渗透进入朝局,就是为了从他手中分权。而他现在可以,就在金銮殿的御案上,光明正大的将权势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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