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收敛起了笑容,沉沉道:“刚才我听我四叔说了一件事,却是连官府都不知道的。”
他不自觉地支起耳朵,并微微地倾过身子来。
“在我四叔被劫的当天夜里,曾经有个人在同一家客店做过短暂的停留,并且和他有过短暂的接触。这个人,也是最后一个和四叔接触过的人。在他走后,四叔即遭到了绑架。根据四叔后来的回忆,当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两个人也只吃了一杯茶,就散了。茶是那个人倒的,但是,斟茶的人却一口水也没有喝。详细情景就是这些。我也只能跟你提供这些。”
“你怀疑茶水里给人动了手脚?”
若萤未置可否,沉思道:“所以,才需要醉南风出面给查一查。你还不知道吧?那个人,正是我四婶娘的娘家哥哥唯一的儿子,汪大胖。说实话,四叔说的这件事,我也是始料未及的。”
“那么,你是想知道汪大胖为何偏偏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是么?”
“根据他本人的讲述,当时是受了大爷的嘱托,让赶紧回济南看店去。金谷粮行名义上是我四的掌柜,其实真正的东家是我们大爷。——应该就是他,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我也不敢确定,也需要去查一查。”
君四嗤笑道:“你家大爷不是个秀才么?竟敢知法犯法!”
“这大概也是钟家的风气吧。”若萤笑得不怀好意,“就好像在下当年,明知亲亲相隐,最后不还是将自己的祖父伯父们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门前?相比之下,我们大爷也算是够机灵的了。知道那是犯法的事儿,却躲在背后,让我四叔充当盾牌。都是为了钱,大家自然就会一拍即合。”
君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略作沉吟:“你的意思是说,汪大胖在说谎?他是雇主的同谋?雇主是谁?”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他突然就亢奋起来了,就跟猫审老鼠般端详着身边的人,话语中不无揶揄和嘲讽:“钟若萤,你说实话,当初你为何要住进世子府?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还是在自家大院里吃的亏,是么?你现在的处境,说是内忧外患,不为过吧?”
两相对比,他的境遇似乎也没那么惨淡了。而她的生存,似乎也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般光鲜。
“果然,世间的幸福都要靠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回以淡然一笑,“这桩差事,你究竟要接不要接?”
“以四郎的聪明才智,加上人脉广博,想要调查这些事,应该不难,为何非要选中我醉南风?”
她转过脸来,就像是刚才他看她那样。
幽青的眸色一如既往地深不可测、清寒醒脑。
这让他瞬间便产生了一种说错话、办错事、无力回天的紧张感。
他不由得暗中叫了声不妙。
“凡事都要讲求方式方法。暴虎冯河固然痛快,却为智者所不屑。比方说杀人。倘若能够借刀杀人、兵不血刃,何必非要亲自动手、弄脏了自己,甚至是寝食难安?
世间的人,往往会为自己的立场而去辩护,选择性地收集证据,选择性地解读证据,从而造成偏见。以自己一贯的认知倾向和掌握的少量信息,去认识世界,这势必会导致无意识地歪曲事实,更有甚者,对于什么是事实会采取满不在乎的态度。
因此,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这种事,作为当事者之一,在下理当避嫌。出于公平,此事必须有第三方在场。”
ps:名词解释
暴虎冯河---出自于《诗经小雅旻天》中的“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比喻有勇无谋,鲁莽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