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集。
一早,高驼子就摘好了两筐草菇,让高玉兰背到山下,交由二舅用小推车推到集市上,占摊子售卖。
几乎是同时,老三也捞了两桶活鱼,和二舅一起出的门。
萧哥儿帮忙抱着秤盘,跟在边上。
叶氏要赶集购买一家子五天的所需,也选择在饭后出了门,身边跟着腊月帮忙拎着麻布袋子。
家里,叶老太爷负责照看鱼塘的同时,兼顾着挑水浇灌菜园。
照壁之内,香蒲暂时总理一切,红蓝从旁协助,照料天生的吃喝拉撒,以及预备一家子的午饭。
因为今天冯巩老两口会趁着赶集的机会过来看外孙和闺女,因此,一墙之隔的二舅妈冯仙也是没闲着,大清早就开始内外忙活,以至于没空到大姑子这边。
前院的若苏和若萌雷打不动地在做针线,钱多多里里外外听差,端茶送水什么的。
后院,若萤已经坐到书桌前开始一天的读书写字了。
窗外,朴时敏赤足盘坐在走廊的地坪上,身上只穿了一袭花罗中单,透明得能够看清楚身体的没出轮廓。
衣襟松松地掩着,大片的胸脯□□在外,白得很不像话,倒让若萤有些怀念李祥廷铜墙铁壁般的身体。
如果再和陈艾青tuō_guāng了站在一起,就像是坚固城防,不但好看,还更加地让人安心。
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在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的同时,也为视线中突然出现的瞠视愣怔了一下。
“看什么?”
说实话,她不大喜欢朴时敏那偶尔会出现的异常,简直不像是他本人,仿佛是背负着整个阴间,那双眼睛全无一丝单纯透明,像是闪电,能够撕碎世间一切的伪装。
只有当他在他所擅长的领域有所觉悟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表情、这种眼神。
而旁人却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整个的命运际遇,俱已被他看透。
“你在看什么?”若萤重复了一遍。
朴时敏倏地就把目光投向院子里正在啄食小米的两只喜鹊上。
“没什么。”
可能是觉得这个回答不够说服力,他跟着画蛇添足补了一句:“这两只大鸟可真够好看的。”
若萤直直地瞅着他,似有所悟地撇了下嘴:“你倒是长进了,都学会影射人了。”
朴时敏噘起嘴,做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模样:“什么意思?听不懂。影射?我影射什么了?”
若萤哼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姨父吗?有能耐的话,高深就高深吧,好歹装得严肃点儿。成天漂在半空里,跟占了小便宜似的,看着就让人瞧不起。土埋半截的人了,态度既不端正也不诚恳。你可千万别有样学样。”
朴时敏登时就跟受了不白之冤似的叫嚷起来,眼睛睁得老大:“他是他,我是我,我为什么要学他?再说了,我跟他又不常见面,学什么?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好不好呢,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若萤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浚挂着你,你个没良心的,就不能替他打个掩护?出门在外,你还能依靠谁?谁跟你最亲、最近?还不是只有他!”
对此,朴时敏的反应直是可以用“麻木不仁”形容:“因果循环,自有天定,一味强求有什么意思呢……”
“怎么会没有意思?天底下哪里有无用之物、无趣之事?”
“不要,好麻烦……”
朴时敏拾起地坪上的洛书,凑到跟前假装看得专注。
若萤便有些气他的孩子气:“你最近照过镜子没有?是不是又长胖了?”
朴时敏低头瞅瞅自己,顺便在肚子上抓了两把:“还好吧?没人说胖。”
“等到别人说的时候,就已经胖得迈不开腿了。前阵子不是还要上山溜达一趟么?天热了,就懒得动弹了。岂不闻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像你这样,成天家吃了睡、醒了吃,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是不是?”
朴时敏嘴唇翕动,若萤就有些怀疑他并不是在念叨经文,而是在犟嘴。
“我跟你说的,你听到了没?”跟这个人相处,很难叫人心平气和。
“听见了。”某人似乎很忙,回答极不情愿,“我也陪着你跑步,射箭,哪里就一动不动了?”
“像你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算数?”
朴时敏的嘴巴于是嘟得越发能挂上油瓶了。
突如其来的北斗的呼喊中止了两个人的唇枪舌战。
就在集市上,老三和汪屠打起来了,萧哥儿受到波及,被杀猪刀砍伤了胳膊。
此番冲突来得相当突然。
话说老三扛着萧哥儿走到熟食街的时候,萧哥儿嚷着要吃猪头肉。
按理,这实在不算什么事儿,但是,千不该、万不该,老三不该当着汪屠的面说出那句“去你钱大爷家买”的话,更不该画蛇添足地补上那句“别人家的都不干净”的话。
这对于汪屠而言,无异于当着和尚骂秃驴。汪屠原本就是个暴躁的,听得这般挑衅,想到这些年的新仇旧恨,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当下便拿屠刀拍得肉案哐哐响,要老三“把话说清楚”。
老三则是个遇强则软的,一心想着躲避是非,又哪里肯与之纠缠?
于是乎,他的闪烁其辞便成了汪屠心目中的“挑衅与羞辱”。
两下子就此拉扯起来……
“这会儿都被扭送到申明厅了,”北斗气喘吁吁道,“现在满大街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