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忽然住了脚。
拐角处的那个人影躲闪不及,旋身之际,成全了四目相对的刹那惊愕。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阮氏。
若萤当时就怀疑,对方可能是奉了王世子之命而来的。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被她否决。
她知道,蝠园是一处净地、禁地,尊贵如世子妃尚且不在受邀请之列,更何况是一个侧室?
再者,就算王世子近来无聊透顶,想要白日宣yin,也大可移步蟠园或者是其他的地方,没道理把个清静的蝠园搞得乌烟瘴气的。
还有一个疑点,是朱诚。
看他的表情即可断定,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阮氏会出现在这儿。
那么,这便是偶然事件了?
回答是否定的。
若萤自来不大迷信什么偶然、意外,况且,从对方竭力掩饰不住的表情局之中,她也看出了这场所谓的“邂逅”本质。
她不认为她和阮氏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就目前的情势看,她最好还是不要与阮氏有所接触,毕竟,二人之间别着个世子妃。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世子妃一旦记了仇、生了怨、发了狠,稍稍使个绊子,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前行的方向与速度。
“四郎……”
阮氏的眼圈倏地红了。
她的难舍难分令若萤惊讶不已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
无事献殷勤,敢说不坑无害?
“四郎是不是就快要家去了?”
若萤有些许的困惑。
她几时回家,跟对方有什么关系呢?非亲非故的,哪至于如此不舍?若是个念情的,舍不得分开还情有可原,可是这潸然欲泪的模样,是不是也太奇怪了?
她不动亦不语。
不是她心肠生硬,实在是太了解对方的情性:像阮氏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女人,若是不想与其牵扯太深,最好不要给与过多的关注和关怀。
阮氏心神不宁地,始终躲着她的目光。
一番支支吾吾后,阮氏忽然递过来一样东西。
是个巴掌大小的首饰盒子,垫着一方绣花丝帕,当中裹着一块黄澄澄的莲型金锁片,拴着大红的绦子,一看就是新造的货色。
若萤不禁暗中咂舌,拾起锁片来细细端详着,指腹摩挲之下,发现背面刻有四个小篆:天生我材。
这是给天生的?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阮氏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奴家知道,四郎定会说,先前已得了礼物,不好再收的。所以会在这锁头上刻字,就是怕四郎拒绝。近来,奴家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从与四郎相识,得四郎太多的帮助,替奴家解了不少的心结。单一声谢,实在无法表达奴家的感激之情……”
“夫人不必挂怀。夫人的茶点、夫人的曲子,同样令在下记忆深刻。”
嗯,还有刚才的解暑汤,味道特别,确实毕生难忘。
阮氏噙着泪光,强作笑颜:“古人常说,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奴家一想到这句话,忍不住就伤心,四郎莫要笑奴家……”
“不会,在下亦有同感。”
“听说,四郎参加了府学的季考?四郎潜心学问,往后想要再和四郎说话聊天,恐怕不容易了……”
“夫人请相信,有缘自会相见。”
“四郎说的,总是有道理的。这些小物件还请你收下,不为别的,当成个念想也好。其实奴家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念着四郎手足情深,对于幼弟,更是关怀备至。所以,这才让人打了个金锁,希望能保佑令弟无病无灾一世平安……”
说着说着,她再度热泪盈眶了。
身边的两个丫头赶忙低声解劝。
若萤袖了首饰盒子,朝她还了一礼:“夫人厚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容在下代家父母、舍弟,谢过夫人。”
直到这时,若萤才最终确定,阮氏在此等待的人,原来是她。
不但赠送了贵重的金锁,更有一份深情厚意包含在其中,饶是若萤性情高冷,也不禁为之动容。
当此时,出于还礼,她真想宽慰对方一二。只是游目四下,发现不远处有人影晃动,无法确定是王世子的人,还是世子妃那头的。
如果是后者的人,那么,即使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与阮氏只是寻常的寒暄,也有可能被某些别有居心的人讹传为图谋不轨。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阮氏的处境原就尴尬,她可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无端再受些猜疑与排挤。
因此,她走得无牵无挂。
倒是朱诚,见她面色平静,究竟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喜怒哀乐的心思,害得他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出得大门,腊月接过朱诚手上的东西,道了谢,看着若萤坐上一旁久侯的凉轿,主仆二人飞一般直奔袁家而去。
袁家的小院里正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槐荫下铺着草席,安放了方桌,朴时敏一副劳神在在的模样,盘腿坐在桌子边看书吃茶,是不是撩起眼皮看看眼前忙碌的人影。
所有人都在忙,忙着替他拾掇落脚下榻的东厢房。
袁昆雇了街面上的俩泥瓦匠,把厢屋进行了彻底的整治。原来的火炕加了宽,换了新的炕坯,新买了一领竹席。
北斗跪在炕上,用一张砂纸细细地将竹席打磨了一遍,而后,用湿手巾从头到尾擦拭干净。
原先的门窗框都还算完好,趁着这两天天气好,重新上了一遍油漆,更换了窗户纸,看上去就跟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