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真的口干,不知道。但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给他奉茶,这个头,她不得不低。
很显然,他再怎么示弱,骨子里的傲气始终都在。
当他捉住她的手的瞬间,若萤在心里骂了无数声的“无赖”。
“若萤还记得和本王的约定吗?”
这个时候,他的追问便被赋予了落井下石的意味。
约定?
若萤愣住了:她跟他倒是说过很多话,约定什么的,也不少。但好像并无特别着意的。别不是他打算要断章取义、欲加之罪吧?
借机吃茶,趁机吃她的豆腐,这种小伎俩,这男人倒是运用得得心应手!
“在下愚笨,请世子明示。”
快说完、快放手,边上还有那么多人瞅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他却卖起了关子,一根根地捋着她的手指,一眼又一眼地瞥她。
看得她心烦意乱。
有些亏,不能不吃;有些甜头,不得不给。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病人呢?
可恶!
“我记得若萤亲口答应过,说某年某月,假如想要个孩子的话,要么去收养一个。若是嫌收养的难以贴心,就会考虑找个顺眼的男人,一起生一个。若萤说过,到时候会首先选择本王。有这个事儿吧?”
他说得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仿佛像是害怕打乱某种安详。
尽管他已经非常低小心了,可平静还是骤然被击碎了。
握在手里的温度,倏地被抽离。
在他的感觉里,那突然逃逸的温暖仿佛一片利刃,在掌中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迸溅。
他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个结果,也万万不曾料到,一句话而已,怎么就能引起如此剧烈的反应呢?
就像是遭到了油泼火灼一般,那么激烈的逃窜,令他的一颗心大跌跟斗。
她的秉性,一向不是宠辱不惊、临危不乱吗?
倒不是说她就该跟个神仙一样,看透前世今生,永远保持着局外人的淡泊。只是——
只是这种剧变,不该出现在眼下,不该源于他的期许。
老天伪证,他的提醒,并无恶意。
他以为她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会对她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
他以为她是个风趣明理的人,类似的话,如果不愿意当真,大可三言两语一笑置之。
他不会听不出她的搪塞,不会没有原则地死缠烂打。
最多,他会感到失望、无趣,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呢?
她要是不愿意,难道他能拿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去?
可偏偏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他这心里,怎么跟中了箭似的呢?
他真恨不能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这叫什么?自取其辱!
她现在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有李陈诸人在背后支持,蟾宫在望、青云直上指日可待,怎会允许类似的事件发生!
看她这个反应,恐怕是要食言而肥吧?
好吧,是他想多了。
“本王只是怕你闷,随便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当真了?我没告诉过你吧?就算你骗了本王,本王也不会怪你的,更加不会恨你。
你不是说过吗?怨恨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划不来。你还说过,本王是个好人,好到没有原则。
再者,若萤你才多大?未及笄、未加冠,还是个孩子。孩子嘛,犯再大的过错,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是你的筹码,是能用就用、过期作废的特权。呵,这个道理,为什么当年我就不明白呢?果然还是不够聪明的缘故吧?……”
若萤低垂着头,始终不发一言。僵直的后背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惊惧。
在他的所有记忆中,这是从不曾见过的情景。
当初,即便是遭人祸害、生死一线之际,她都不曾流露出这样的气息。
他仿佛看到,在她的心里,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正被竭力地按压着。
无端的心痛使得他不由得呻yin了一声。
是谁说的?能够造成伤害的不仅仅是恨,同样的,还有爱。
“本王开了句玩笑,你却是信以为真了。这么说来,是本王过于轻浮了。”
这么说,能否减轻她的负担呢?
若萤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在下……惶恐……”
肯吱声就好。他就怕她不言不语、不远不近,那种生疏简直能逼死人。
“你果然是早慧过人。如此甚好!很多人,年少时期,当局者迷,不知珍惜更不懂得善加利用,直到失去之后,蓦然回首,不胜唏嘘徒生伤悲。你有自己的方向和目标,这个过程中,不会因为其他的任何变故而轻易改弦更张,这很难得。就凭你这份坚持,也该无往而不利的……”
眼瞅着她的身体逐渐放松,他暗中吁了口气。
就在刚才,他很担心她会拂袖而去。
“算了。”他给自己、也给她找了个台阶,“本王害你受了惊吓,至于你,也等于是间接害本王病了一场。此事,不如就此扯平了吧?可以么?”
“对不起,世子……”
她为自己才刚的过激反应深感懊恼,也为他的宽容退让心存感激。
如果他打破沙锅问到底,她不敢保证自己的情绪不会失控。
“对不起?四郎这话,实在令本王汗颜。”看来,她已经领会了他的善意与避让。如此识趣,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