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牲畜的腥臭也并非那么不能忍受,反倒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而车上的男人,也是第一次看着觉得那么地顺眼。
那做作夸张的宽袍大袖,那黑白参半飘飘似仙的长发,那没羞没臊的裸足袒胸,第一次具备了魏晋风骨、林下风雅。
而他的凝视,也从未曾如眼下这般令她感动,热血沸腾。
这一刻,她发自肺腑地承认,这个男人不但外表迷人,本性也是善良可爱的。
“怎么了,四郎?你又在跟人打架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君四一本正经地询问着,目光逐一扫过眼前的诸人。
当视线落在钟若英的身上,后者迅速地展开扇子,半遮了脸面。
目光落到碌碡身上,眉峰不由得一蹙:“容在下多嘴:就算再有不是,三个打一个,总是不大好吧……”
若萤哼了一声,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抻了抻直裰:“四爷怎么不说,是有人嫉妒在下太过于出类拔萃,试图打压呢?”
君四朗声大笑,扇子骨敲得车窗当当响:“是了,这大概才是实情吧?四郎而今可是山东一绝呢。就我所知,想见四郎一面的人,都已经排到年后了。在下何其有幸,能在这里遇见四郎,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笑容一敛,看向她的身后:“你的人呢?你一个半大孩子,眼看天就要黑了,怎么敢一个人满大街溜达?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就不怕给人麻袋套了去换钱?”
若萤从善如流:“腊月去安平府办事,在下刚从指挥使大人家里出来,原本跟李家二哥在一起,结果因为他家里有事,临时走了……”
“巧了,在下刚好要去安平府。四郎打算去哪里?要在下送你一程不?”
“那就多谢四爷了,在下也正好要去安平府。”
“这可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啊。四郎,请吧。”
君四弯下腰来,伸出一只纤纤素手。
借着这股力道,若萤宛若一只飞燕,倏地跃上马车。
“那这几位——”
君四略显踌躇地看了看车下的几个人。
“有缘自会再见的。”
若萤冷冷地回了一句,淡漠地扫过那个始终不肯以全容示人的男人。
钟若英,今天这笔帐,她记下了。
“走吧。”
君四的声音跟着冷淡下来。
就在他打算退身之际,忽然觉得四郎的身形顿挫了一下。
“怎么了?”
“哦,没什么……”
这一问一答相隔了一段时间。
若萤眨了眨眼,心神仍旧漂浮在外。
她怀疑自己才刚似乎错过了什么,因为钟若英突然很反常地朝着一侧看了一眼,并且点了下头。
那感觉,就好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招呼一般。
她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时机,顺着钟若英的目光望过去,却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捕捉到了一个黑影。
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来不及眨眼,快得让她几乎怀疑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一个拐角,一个黑影,不知怎的,就如烙印一般留在了她的心底。
那个黑影是男是女?是路人还是钟若英的同伙?
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钟若英的那一记点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寻常的招呼还是心领神会的呼应?
那个黑影……
似曾相识……
假如能够再见,她一定会想起些什么的,也许……
呼吸渐渐紧迫,世界渐渐逼仄,不是因为来自心上的阴云笼罩,而是君四轻车熟路般的搂抱。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就原形毕露了,一把将若萤扣在了身前。
隔着彼此单薄的衣衫,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与脉息,这种情形,只有情人之间才可以发生。
当此时,两个人耳鬓厮磨、呼吸纠缠,衣衫重叠、熏香交汇,此情此景,说不出的亲昵、道不尽的旖旎,如醉如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