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眼下她的处境。
对于极有可能发生的“过失杀人”事件,她不能不防。
况且她并不能确定,钟若英没有这种“借刀杀人”的念头。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势必就要分出个高下、拼出个死活来。
那么,要采取何种方式,才能突破这腹背受敌的包围圈,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呢?
斗智、斗狠,她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
钟若英摇着扇子,目光巡视着四周,嘴上飘着不冷不热的风凉话:“四郎怎不说话?果然而今混得好了,眼眶高了,就看不到我们这些人了。好歹我也是你的兄长,你就这么个态度?三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的你?哦,这话不对!四郎泥可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谁能教得了你,对吧?你这个样子,是想告诉大哥,你很讨厌我,是么?”
他嘴角微抽,笑得不阴不阳:“自来济南,咱们可一直都没好好说句话、叙叙旧。四郎可能忙得顾不上,可为兄的却是一直都惦记着四郎哪!怎么,你不信?为什么你不肯相信为兄呢?难不成以前为兄对你做过什么坏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对吧?再说句难听的,你有什么值得为兄嫉恨的?”
若萤眯了眯眼,身体的某处隐隐作痛。
她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那里,曾经被两枚钢针刺穿过,而实施这一罪恶的,正是面前这个貌似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男人。
相信?
要她相信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田埂上的死命一摔,水井畔的哄骗利诱,六出寺的佛前询问,暗夜里的乖张放浪,更换药渣害死冯恬的毫不留情……
这才是描画细致的皮囊之下的真相,是只有她看见、听见、知道的真相。
而他要做的,就是掩饰这一切,为此,他势必要对她赶尽杀绝。
对此,她无法心存侥幸。
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没有这么善良,也不允许自己如此愚蠢。
就如同现在,他跟她说这些话,除了打击之外,焉敢说不是在等待时机?
一个最恰当、最不易惊动别人就能将她干脆利索地干掉的机会。
“说,你到底是男人女人?”
汪大胖耍着小刀,步步靠近。
“四郎是骗子,三娘是骗子,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碌碡鼻孔喷着粗气,满面仇视。
折扇停止了摇晃,扇面上的那对眼睛眯紧成刀刃。
如何避免顾此失彼?
如果他们群起而攻,她该出那只手、护住哪一处?
权衡只在一念间。
当汪大胖的一只手伸过来的同时,若萤也已经积蓄起了浑身的力量。
汪大胖的一张脸都要笑烂了,手下真实的把握告诉他:他抓住了仇人!
曾经所受的恐吓与打击,终于能够报复回来了!
他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一直!做梦都想要把钟四郎大卸八块!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将手中的手臂捏碎成渣渣。
但是预想中的惨叫并未出现,反而是他,被小腿上的一阵剧痛瞬间夺走了意识。
依着若萤的本意,是想攻击他的□□的。
这么多年了,这个人始终没有向好,反倒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这就是一个祸害,就如同他老子当年那样,仗着一把杀猪刀,横行乡里。
上梁不正下梁歪。
尽管她教训过几次,但很显然,他并未深刻反省、改邪归正。
暂时的销声匿迹不是大彻大悟变老实了,而是蓄谋着翻盘的机会。
比如说眼下。
对于心性本善的人,引导和等待是值得的。但对于性质恶劣的人,假如放任自流,那就是对社会对人群的不负责任。
这种人,缺的就是一个能够从心理上制约其一辈子的人。
她不介意担负起这个责任来。
既然他们懂得装傻卖痴来攻击她,她又怎么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要她的命,得先拿自己的命来换!
所以,她一开始先就算计上了对方的双腿之间。
她要让汪家断后,就像当初钟若英试图将她摔死一样。
都是意外,不可以么?
但是,两下子身高上的差距,迫使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打算。
她狠狠地踢中了对方的膝盖。
这一脚不可谓不狠,汪大胖当时就大叫着跌坐在了地上,抱着受伤的一条腿,号啕大哭。
碌碡吃了一惊,扎撒着手不知所措。
钟若英腾然变色,气急败坏地怒斥那傻子:“愣着干什么?抓住他!”
碌碡倒是听话,双手如箕,作势要将若萤抄起来。
而此时,若萤尚未从与汪大胖的角力中缓过气来,眼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压下来,一颗心迅速地坠向深渊。
她知道,她输了。
这场斗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
她甚至无法将这一过程延长哪怕一口气的时间。
她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声。
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整个身心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直到——
“是四郎么?”
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不啻天纶之音,将阴冷的黑暗倏地切开,洒下来大把的光亮。
“君四爷!”
连若萤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这一声回应有多么地急迫、喜悦。
唯恐答应得迟了,自己就会跟这个人世诀别一般。
车轮碌碌,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