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要记住,正因为这件事是徐家主动提出来的,所以,我们才更加要小心谨慎。人言可畏,别说我们两家条件相差悬殊完全配不上,就是能配上,也不可表现出骄矜之态。从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礼多人不厌,就把决定权交给他们好了……”
叶氏着急了。
她怎么能听不出女儿的意思?口口声声是为徐家着想,实际上呢?竟是变着法儿地推托这门亲事呢。
可是,又不能否认她说的都是有可能出现的事实。
做人如此委婉,考虑如此周全,心胸如此开阔,目光如此遥远,恐怕就连徐老爷和徐夫人,听了这番话也要怦然心动的。
一旦他们出现了动摇,这门亲事岂不要黄?
那可不行!
“已经答应的事,怕是不好反悔吧?万一徐家已经跟朋友说过了这事儿——”
“一个生意人,能把稻草卖成黄金价,没有点心眼儿怎么成!徐老爷不是榆木脑袋,娘不必担心。”
叶氏汗颜。
徐老爷那种身份的人,在若萤口中却跟“榆木脑袋”扯上了关系。该说这孩子没礼貌吗?可孩子不好,不都是爹娘教养的问题吗?这不是拐着弯儿地否定为娘的吗?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若萤的真正心思?怪她偷偷摸摸替她决定下了终身?
说到终身,问题来了:难道说若萤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退婚?
作为一个女孩子,这是何等的耻辱,她有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还是说,假装男孩儿太久,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孩子到底在做些什么盘算呢?
况且,她怎么就敢这么肯定,徐家会听从她的意见?
“我自有打算,娘若是信我,就照我说的去办吧。不用考虑我们会否吃亏。或许在徐家人眼里,咱们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实话好说,难听。
叶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若萤形色疲惫,又实在不忍心去惊扰她,只得答应着走出房间。
静言正立在门外,手上端着茶盘,一碗汤药正冒着袅袅热气。
看到叶氏,他侧身避让,没有说话。待到叶氏走下sān_jí台阶,他举步进了屋,并随手掩上了房门。
叶氏停步回首,百感交集地注视着那两扇黑漆木门。
新年的对联红得似火,灼得她的眼睛有些难受。
门联上写的是“药圃无凡草松窗有秘方”
听说,这里的所有对联,都是黄师傅等人亲手写的,当中也有若萤的手笔。
可是,作为母亲的她却无法从这些文字中辨识出自己的女儿。就如同若萤在她心里的影像,分明是独特的,唯一的。但是,在若萤的身周,似乎涌动着无限的人潮,使得那个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难以把握。
因为抓不住,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仿佛秋原上的野兔,总是小心而谨慎地躲避着来自外界的风吹草动。
这就是生存之方吗?
秘方……秘方……
“换药了吗?”
才喝了一口,若萤就品出异常了。
静言笑了:“只加了一味人参,居然也能吃出来。”
若萤怔了一下:“不加就好不起来吗?”
她挺在意人参的来历。寻常人家,即便是人参须须,也吃不起啊!
这当中,也不知道谁又破费了。
“加了会好得快一些。”静言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快要雨水了。你自己也说过,七九ba九雨水节,种田老汉不能歇。雨水到来地解冻,化一层来耙一层。早点好起来,才能不耽误农时,也省得你到时着急。”
说时,静言留心瞅着她的面色,想到刚才看到叶氏的表情不大好,便有些担心:“你和三娘没生气吧?”
若萤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一手放碗,一手端起另一碗清水来漱口。
静言早已拾起了炕下的渣斗,送到她面前。
漱口完毕,若萤拈起茶盘里的一枚红杏蜜饯,三下两下嚼了,吐出来一枚果核。
“我记得哪本书上说的,杏仁有毒,轻易不能食用。可我娘每年春天,就爱积攒些杏核,说要晒干了取杏仁。这习惯,总有一天得给她改掉。还有我爹,每次吃樱桃,总是囫囵吞。殊不知樱桃核毒性极大,说了也不当回事,真叫人不省心。”
说完,看了静言一眼,道:“生气也没用。”
静言遂放下心来。拿开茶盘,帮她重新躺到。
他神情不甚明朗,眉宇间隐隐缭绕着怨怼。
“静言不高兴吗?”轻轻捉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有些抵触,“是因为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你不要多想。”他没有烦她,一直都没有。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更便捷管用的办法吗?”若萤自言自语,“也许算不上是好办法,但却会奏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静言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更加郁闷了。
为了达到效果,有必要拿自己的名节作为赌注吗?一个女孩子,定亲又给退亲,世人会怎么想、怎么说?她自己不也说了吗?人言可畏。
“跟人的一生相比,这没什么的。”若萤握紧了他的几根手指,牵着他坐到炕边,“只是没能提前告诉你,害你担心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我怕我说了,你不会答应。”
这就是倔强不肯认错吧?
她早就看透他了。知道只要她执意往前,即使是作出最危险的举动,他都无法对她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