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早前就见过那根簪子了,但也只能看着吞口水而已。因为那是王世子的赏赐,凭她一介平民妾室,是没有那个福分受用的。
即使是当家主母的叶氏,也不敢用。
可是,二姑娘却那么不当回事儿。
“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目送若萤的背影,香蒲咬着手帕幽怨道,“有人想得睡不着觉,有人就能视若瓦砾。姐姐也是的,姑娘既然不情愿戴,就不要勉强她嘛。干脆就拿去换钱,一家子分分不好……”
若萌赶紧点头:“一定能换不少钱。上次那两个盒子,就能换二十多个通宝,更别说这种来历不凡的宝贝了。”
“岂止是这些。我怀疑,就连‘拼命四郎’这四个字,都能拿去换烧饼吃了。”
“好比是镇宅的神物、衙门里的惊堂?”若萌连声附和。
“二姑娘现在,说白了,就跟街霸地头蛇差不多。”香蒲感慨地总结道。
“差不多。虽说这话不大好听。”若萌深有同感。
叶氏听得分明,忍不住给气笑了:“你们两个,给我合适着点儿!大的没个大的样儿,小的没个小的样儿,一家子都掉钱眼儿里了,没出息!”
香蒲忙辩白道:“我们说笑话儿呢,那种东西,谁敢乱动!”
叶氏斥道:“讲笑话?谁给你的胆子胡乱编排的?那也是能拿来讲笑话的?我跟你说过几百遍了,隔墙有耳,你就是没长耳朵!”
香蒲悚然一惊,吐了吐舌头,果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再说若萤,跟着父亲过大街、穿小巷,本着礼多人不厌的原则,逢人便拜、闻喜还礼,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出了一身薄汗。
就在这走走停停当中,收获了无数祝福的同时,也不出所料地嗅到了一些异样的蛛丝马迹。
母亲意图昭昭地让戴上的玉簪和手串,果然让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另眼相看,神情之中,有妒有羡有敬畏有讨好。相信经过这次的全面亮相,会有很多人收拾起对三房的轻视与敌意吧?
有太多的街坊有志一同地选择了避开与她的对视与对话。
他们的闪烁眼光耐人寻味,他们故意忽略对她的称呼,显得有些做作。仿佛她是个禁忌,心知、肚明,即可,就是说不得、碰不得。
很显然,她给他们造成了困扰。
她已经成了合欢镇的问题呢。
但这些都还是次要的,让她心怀芥蒂的是汪氏父子的反应。
汪屠似乎过于殷勤了,那笑容甜得发腻,那背后躬得快要折断,眼神之中的躲闪之意是什么意思?
迥异于当爹的热情洋溢,汪大胖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嘴的猪毛,绿豆眼里锋刃如山。
若萤默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导致他如此憎恨的原因。
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汪家人碰面了。也没再听说汪屠因为她的缘故,胖揍过汪大胖。
既然跟她没关系,干吗那样看她?
没道理不表示没隐情。
直至回家来,大门口跟孙婆子走了个面对面,看到那婆子一脸的羞愤,若萤的心里便腾腾地生出了不祥之感。
黄鼠狼给鸡拜年,历来没什么好事儿。
正间里,叶氏攥着手帕子,正在生闷气。
香蒲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几次欲言又止。
东边大炕上,若苏面朝窗户静坐着,窘迫得整个身子都是僵直的。
若萌陪在一边,满目为难与惶惑。
老三坐在炉子边,拿着铁钩子毫无目的性地反复戳着煤匣子。
若萤在炉子边坐下,一边翻烤着双手,一边询问香蒲:“姨娘说说,到底怎么了?”
孙婆子口口声声以“新年送福大吉大利”为由头,过来给若苏说亲。
说的是镇上的某个大富,成熟稳重又多金;家中米麦如流水,使奴唤婢好气势;坐拥着带门面的十二间亮堂堂大瓦房,驱使着高头大马不沾泥;上无爹娘累赘,内无小星纷扰。不管走哪儿去,都会给人恭恭敬敬称一声“爷”。
本人体健貌端,无赌博酗酒等不良嗜好。背靠着有钱有势的亲戚好乘凉,身后有结实小子能防老。
没错,孙婆子所说的,就是合欢镇赫赫有名的杀猪大户汪洋汪屠户。
一听说汪屠的名字,叶氏当即就恼了,再不听那婆子自卖自夸,一迭声喊香蒲送客。所以才有了那婆子一脸羞愤一路骂骂咧咧的一幕。
若萤暗中点头,终于弄明白了汪屠父子俩那怪异表情的由来了。
确实够诡异的。
简直不合情理了。
有若萤撑着,香蒲终于敢表达一点自己的看法了:“孙婆子都说了,这种事儿属于一个巴掌拍不响。又不是强买强卖,最终还不是咱么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是随口一提,成不成都有咱说了算。不成,当个笑话听听就是了,姐姐哪至于那么生气。”
其实有些心里话她还是没敢说出来。
就她的私心来说,这桩亲事也并非就那么不堪。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孙婆子也不是无的放矢,放眼整个合欢镇,汪屠的条件算是很不错了。不管是娶了哪家的闺女,过门就当家,不用吃公婆的闲气,不用晨省昏定。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论模样,汪屠虽说胖了点儿,埋汰了点儿,可比起钟馗来,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呢。身子骨又结实,又有养家的手艺。背后有“四郎饭庄”作为常年固定的大客户,不愁没猪杀、不愁卖不出去。
要说他的脾气——确实口碑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