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里弥漫着血气,乍然涌起一阵难闻的腥骚味,王述侧眸,只见那地上的熊氏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抖抖索索的,身下一团黄色水迹。
任斩呸了一声,“大人,这老太婆吓尿了。”
屋内难闻,不堪忍受。王述从椅上起身,不再看地上滚虫似的两人,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唯留了几句话,“以一己之私,谋害朝廷命官,至其容貌损毁,明日送交刑内寺。再有,那个曾经出首举证的永昌假道士也有古怪,你等再查。田氏往永昌寻亲未果,村民说她家中的婆婆被人接走了,从此音讯全无。时间一对,刚好是郎承途径永昌的时候。把这事也知于刑内寺,刨根问底,这二人身上估计还有一桩人命官司。”
任斩恭谨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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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喜听到刑内寺处置柔娘熊氏消息的时候,正在南窗底下绣荷包,她以前性子闹,总想四处耍去,没有安安静静坐下来做女红的心思。金印之祸后,心境大变,人不想出门,不想见人,平日里窝着无事,只好缝些活计打发时光。
拂云观她神色,还补充了一句,“听说谭大人也不好过,陛下从温泉别宫回来了,咱们爷具状弹劾,陛下震怒,除罚俸外,还大加申饬谭大人。”
何喜淡淡哦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小竹子在旁边拍手,拍完了抓着一块梅花酥吃,“害你的坏人要死了!姨姨,你开心吗?”
何喜转头看她,神色一缓,“说了多少次,叫我姐姐。”
小竹子瘪了瘪嘴,“我先前叫过的啊,你不让我叫的嘛,还怪我咯?”
何喜一怔,当时心里烦厌小竹子,虽然叫她有些动作和自己儿时十分相似,却也没有仔细深思。如今覆水难收,她摇了摇头,“我以前错了。”
二人正说话,外间丫头打帘的声音想起,“爷来了。”
何喜握着荷包的手兀然一紧,又慢慢松开,眼睛垂下来。她来王家府上几日,王述的院子让给了她,自己退居书房。以前的她,可能还要存有一丝妄想,但现在,不敢了。再如何坚强的女人,也不会枉顾自己的容貌,她从前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自卑,她知道分寸,她应该主动退避三舍。
尘埃落定,她是时候走了。
小竹子天不怕地不怕,凑到王述跟前,“王大人,你又带什么好玩的了!上次的九连环我解开了!厉不厉害!”
王述说厉害,眼睛却往何喜身上望,何喜垂头,压根没看他。
“鄂多敏人今天入城进冬贡,天子赐宴后,鄂多敏人会在京中街坊里游艺,火树银花,杂技百艺,热闹之至,你去不去?”
“去,我去!”小竹子高高举手,兴高采烈地回,声调极高,像开锣一样。
这么大的声音,王述却置若罔闻。他没理小竹子,声音低下来,轻轻地又问一声,“你去么?”
小竹子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这才发现,他从始至终,问的都不是自己。
问的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