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叩阍,朝廷是有规制的,凡诬告者,仗一百。如果是告“谋逆”,更是有反座的严厉惩罚,因此除非是有天大的冤枉,否则绝没有人敢轻拦皇帝和太子的车驾。
治下有冤案,当然是官员的失职,所以山东官员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尤其是巡抚王永吉,额头立刻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妇人忽然喊冤,把维持秩序的官兵吓了一跳,几个军士拉住那妇人,扬手就打。
“住手!”
马蹄声急促,三骑风驰电掣而来,当先一人高声断喝。
几个兵丁慌的回去看,却见一名全身甲胄的将领带着两名锦衣卫急匆匆而来,他们不认识将领是谁?但却认识锦衣卫那独特耀眼的衣装,于是连忙停下,心知坏了,这里的小骚动终究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
策马而来的正是驸马都尉巩永固。见身体羸弱,衣衫褴褛的一个妇人被几个兵丁拉扯的快要站不住,他顿时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抡起马鞭,在这几个兵丁的脸上狠狠抽上几鞭,不过终究是忍住了,勒住马匹,冷冷问:“怎么回事?”
几个兵丁相互一看,由一个什长模样的人抱拳回答:“禀上差,这妇人无故喧哗……”
“上差,冤枉啊!”
不等他说完,那妇人就已经发声大哭,双手高举诉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巩永固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两个箭步就来到妇人身前。巩永固习武之人,见识比较广,见妇人虽然倒地闭眼,但呼吸犹存,心知是因为紧张晕过去了,于是令人给妇人喂水,又掐人中,待妇人醒来后,带其去见太子殿下。
因为妇人的叩阍,前行的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
朱慈烺坐在马上,冷冷等着。
田守信和宗俊泰,包括佟定方都是紧张,三人左右的看,担心街道两边的二楼商铺中,会有不法之人欲行不轨。因此三人紧紧将太子护卫在中间,宗俊泰更是连声下令,要众军提高警惕。
驸马都尉带着妇人返回,妇人高举诉状,跪在太子马前,哭喊冤枉。
街道上鸦雀无声,百姓们既惊异又兴奋。
朱慈烺坐在马上不动,由右侍郎吴甡出面,目光温和的看着妇人,问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拦驾喊冤?”
“回大人,民女申氏,乃胶州团练百总李浩然之妻,去年年末,李浩然随朝廷剿匪,亲手擒获梁山匪首李青山,不想却被他人冒功,李浩然虽不情愿,但却也不得不听从,今年正月初十,李浩然酒后失言,说要将真相禀告朝廷,不想却被那背后之人听到了消息,正月十二日,李浩然巡营之后归家,在家门口遭人伏击,身中数刀而死……”
说到最后,妇人已经是嚎啕大哭。
山东文武都是色变。
“你指的是谁?”吴甡问。
申氏将手中诉状高举,大声道:“山东总兵刘泽清!”
轰。
现场一阵骚动,虽然官员们已经猜到了是刘泽清,但妇人亲口说出,那是让他们震惊不已。山东总兵,可是朝廷二品,挂左都督衔的镇守武将,一个妇人居然敢在太子面前直指刘泽清,胆子可真是太大了。不说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真有,在现在兵荒马乱,朝廷处处用兵,需要倚仗武将的情况下,朝廷恐怕也
不会深究。
更何况冒功之事,岂是刘泽清一人就能做到的?上上下下,从当时的监军太监刘元斌,山东巡抚王公弼,到下面的将官,怕是人人都知情,人人有参与啊,一旦查起来,恐怕谁也不能安宁啊。
百姓更是骚动,刘泽清部下军纪极差,欺压抢夺百姓财物,甚至提刀杀人是家常便饭,百姓们怨气极深,但却无处伸张,今日终于有人在太子殿下面前为大家出头了啊。一时,群情激动。
而这也正是朱慈烺的用意,日后父皇或者朝臣问起,太子双手一摊,苦笑道:“没办法啊,百姓们都知道了,我如果拖延着不处置,朝廷威严何在?”
如果是秘密接了申氏的诉状,虽然有从容处置的回旋,但却失去了即刻处置的理由。因此,申氏这一份的诉状,必须在大街上呈送,如此,太子才有充分的理由断然处置。
“冤枉啊!”
正在前方引路的刘泽清听到有妇人叩阍,立刻就转了回来,正听到申氏后面的控诉,他反应极快,不等申氏说完,立刻就快步冲过来,跪在太子马前:“妇人所说,臣全不知道在说什么?臣刘泽清一腔热血,可鉴天日。从来只知道精忠报国,绝没有任何蝇营狗苟之事!这妇人定是受了奸人指使,前来诬陷臣,求殿下明鉴!”
山东文官中,有知情者不屑地在撇嘴--刘泽清,还真是会演戏啊。
吴甡肃然道:“刘总镇勿要着急,国法严厉,如果这妇人胆敢污蔑于你,本官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刘泽清之事,朱慈烺事先和吴甡有所透露,也表明了要撸掉刘泽清的决心,刚开始,吴甡并不同意,认为开封之战前,不宜轻动刘泽清,即使要动,也应该聚将升帐,就像孙传庭对付贺人龙一样,召集众将,宣布罪名,然后在罢黜职位,或者直接斩之。
吴甡没说的一个忧虑是,刘泽清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一镇总兵,领左都督,太子虽然是带天出征,但毕竟不是天,就这么轻易的剥夺了刘泽清的总兵职位,朝中怕是会有非议。
但朱慈烺坚持。开封之战或许三月,或许半年,换成一个有为的